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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凄厉诡异的叫喊从黑暗中传来。这次显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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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碎嘴,”副团长讲话从不客气,“团长让你到军官食堂去。”
我呻吟。我咒骂。我威胁说要犯下重度伤害罪。他咧嘴一笑,捏住我胳膊肘的麻筋,把我整个人掼在地上。“我醒了,”我嘟囔这开始摸索自己的靴子,“他有什么事?”
可副团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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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能撑过来吗,碎嘴?”团长问道。
“不太可能,但比这更大的奇迹我也见过。”
所有军官和队长都在。“你们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团长说,“前两天来的那伙人,是渡海而来的使者。他提出一项盟约,用北方的军事资源交换绿玉城的海军支持。在我听来合情合理。但市政官是个死脑筋。他至今还对猫眼石城的军事行动耿耿于怀。我建议他要灵活变通。就算这些北佬是恶人,那么同盟提案可以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成为盟友总比当附庸国强。问题在于,如果使节继续施压,咱们该站在哪边?”
蜜糖说:“如果他让咱们跟这些北佬干仗,是不是应该拒绝?”
“也许吧。跟大巫师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砰”的一声,食堂大门轰然敞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瘦小枯干,皮肤黝黑,还长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鹰钩鼻。团长跳起身,一磕脚后跟打了个立正,“市政官大人!”
来客抡起双拳,往桌面上狠狠一捶,“你居然命令佣兵团撤回营堡。我付钱可不是让你们像落水狗似的藏起来!”
“你付钱也不是让我们当烈士,”团长用他那种跟傻瓜蛋讲道理的口气说,“我们是保镖,不是保安团。维持治安是城邦卫戍部队的工作。”
市政官跟所有人一样精疲力竭、担惊受怕、心烦意乱,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理智点吧,”团长建议道,“绿玉城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混乱统治了街市。任何恢复秩序的企图都是徒劳。治病等于害人。”
这话说得好。我已经开始痛恨绿玉城了。
市政官一下子泄了气,“还有邪兽的事,在城里肆虐。还有北方来的秃鹫,他们的船正在岛屿外面等着呢。”
正犯迷煳的咚咚忽然惊醒过来,“在岛屿外面,你是说?”
“等着我去求他。”
“有意思。”小个子法师重又打起瞌睡来。
团长和市政官围绕我们的契约条款吵个没完。我找来合约副本。市政官试图用“对,但是”之类的说词扩展条约内容。显然,如果使节开始施压,市政官就准备跟他干一架。
老艾打起鼾来。团长把我们轰走,继续跟雇主争执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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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时,应该勉强算是饱睡了一觉吧。我被咚咚叫醒时,没有把他掐死,只不过抱怨连天乱发脾气,直到他威胁说要把我变成一头在黎明门外乱叫的驴子。等我穿好衣服,跟法师找到另外十几个人时,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我们准备去看一眼坟墓。”咚咚说。
“啥?”有时候刚起床时,我的脑子不太灵光。
“我们准备去亡魂山,亲眼瞅瞅那座邪兽墓。”
“你们先给我等会儿……”
“孬种?我早觉得你像,碎嘴。”
“你在说什么鬼话。”
“别担心。有三位顶尖法师陪你,什么都不干专门看护你这条小命。独眼本来也想去,但团长让他在家留守。”
“我干吗要去调查这件事?”
“好弄清楚吸血鬼的流言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那艘怪船玩的花招。”
“真要是那样,这花招倒不坏,跟真的一样。也许咱们应该再仔细想想。”邪兽带来的恐慌完成了任何部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他平息了暴乱。
咚咚点点头,用手指轻敲赖以得名的小鼓。我梳理着思路。要说承认自个儿的缺点,咚咚还不如他兄弟强。
这座城市安静得像座古战场。像战场一样充满臭气、苍蝇、食腐鸟和死尸。只有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一只可怜兮兮的狗守在倒下的主人身边,发出凄凉哀号。
“秩序的代价。”我嘟囔道。我想把狗撵走,但它就是不动。
“混乱的成本,”咚咚敲着小鼓反驳道,“这可不是一码事,碎嘴。”
亡魂山比营堡所在的高地还高。从安置富豪陵寝的上层围场,我可以看到那艘北方来的大船。
“就趴在那儿等着,”咚咚说,“跟市政官说的一样。”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进驻?谁挡得住他们?”咚咚耸了耸肩。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来到那座在留言和传说中占有重要地位的著名的陵寝。它显得极为苍老,绝对挨过雷噼,还有被工具挖凿留下的痕迹。一扇厚重橡木门被炸裂,方圆十几码内到处都是木屑碎片。
地精、咚咚和沉默把头凑在一起。有人开了句玩笑,说他们好像公用一颗脑袋。地精和沉默守在门洞两侧几步远的地方,咚咚则正对大门。咚咚像头准备冲锋的公牛一样来回转磨,最终找好位置,矮身蹲伏,双臂胡乱挥舞,好似在模仿武术大师。
“你们这帮蠢货怎么不把门打开?”他低声喝道,“白痴。我带来的全是白痴。”小鼓发出咚咚的声响,“只会傻站着挖鼻屎。”
两个伙计走上前去,抓住符文木门用力拖拉。大门扭曲严重,无法完全打开。咚咚敲打手鼓,恶狠狠地厉声吼叫,猛地跳入墓穴。地精也紧随其后蹿了进去。沉默悄无声息地快步跟上。
咚咚在里面尖声细嗓地叫了一声,随即开始打喷嚏。他跌跌撞撞跑出陵墓,眼泪直往下流,用手掌根使劲揉鼻子,乌黑肤色泛着铁青,说起话来像患了重感冒,“不是花招。”
“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用大拇指比了比陵墓。地精和沉默还在里面,他们也开始打喷嚏。
我凑到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只见空中灰尘密布,在阳光下飘舞。我走进去,让眼睛逐渐适应。
到处都是成堆成垛的骨头,似乎被某个变态拾掇得整整齐齐。它们样子很怪,虽说与人类骨骼类似,但以我作为医生的眼光判断,身体各部分都很诡异。这里最初恐怕足有五十具尸体。他们当年真把这些怪物封印了起来。肯定是邪兽。
墓穴中还有几具新鲜尸首,我在开始打喷嚏前,数出七个刚死的士兵。看他们的服色,隶属于一支叛乱部队。
我把一具尸体拖到外面,松开手扔在地上,踉跄着跑开几步,开始大声作呕。等到缓过劲来,我才转回身开始检查那件战利品。
其他人围在我身边,一个个脸色发绿。“幻影可干不出这种事。”地精说。咚咚点点头。他比其他人更加心惊胆战。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不该产生这么大影响。
沉默接着干活,用微风变出个活泼少女。她跑进陵墓大门,旋即又钻了出来,裙子上沾满尘土和死亡气息。
“你还好吧?”我问咚咚。
他看了我的急救包一眼,挥手把我赶开,“我没问题,只是想起点往事。”
我容他歇了一分钟,又继续追问到:“往事?”
“独眼和我还小的时候,被父母卖给恩葛莫,成了他的学徒。那时,有个来自群上的信使死了,我看过他的尸首。”他说着单膝跪在死去的士兵身旁,“伤口跟他完全一样。”
我心理发毛。人类绝不会像这样杀人,但从伤口判断,攻击精准有效,是心狠手辣的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迹——这更加令人心悸。
我咽了口唾沫,跪下开始检查。沉默和地精快步走进坟墓。地精用双手捧着一个滴溜乱转的琥珀色光球。“没流血。”我说出观察结果。
“它把血吸干了。”咚咚说道。沉默又拖出一具尸体。“如果有时间还会吃掉内脏。”第二个人从喉咙到小腹开了个大口子,心肝不翼而飞。
沉默走回坟冢。地精冒了出来,他坐在一块碎碑上摇了摇头。“如何?”咚咚问道。
“绝对是真家伙。不是咱们那些怪朋友搞的障眼法。”他抬手一指,那艘北方黑船还在密密麻麻的渔船和商船之间游弋巡逻,“坟里封印了五十四个。它们彼此为食,最后就剩下那一个。”
咚咚猛地蹿起来,好像被扇了一巴掌。“怎么回事?”我问道。
“也就是说,那家伙是这群怪物里最狠辣、最狡猾、最疯狂的。”
“吸血鬼,”我嘟囔道,“活到今天的吸血鬼。”
咚咚说:“严格说来不算吸血鬼。它们是豹人。白天用两条腿走路,夜里用四条腿奔跑的怪物。”
我听说过狼人、熊人,老家那座城邦周围的农民时常讲起类似传说,但豹人可是前所未闻。我把这话讲给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