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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县令心中欢喜,可是他眼光一闪,瞧见在场官员人人面色不愉,瞧向他的眼神都复杂莫测。不由心中一沉。
蜀王在蜀地官员中威望崇高,这今日这些话等于是当面指责蜀王施政不当,连带着把各级官员为保自己任内平安无事,以增个人政绩,坐视矛盾产生、激化,推诿搪塞的事都抖露了出来,这缸酱汤浑水没人去搅也就算了,今日自己搅和开来,今后的宦途……
封参政清咳两声,说道:“大人,这平蛮八策其实是平蛮之后的伏蛮八策,可以容后再议,现在最难的是:世子怎么救出,叛乱如何平息,成化年间朝廷可是动用了二十多万大军,围山四年,都没有奈何得了他们呀。”杨凌眉尖一挑,昂然道:“事在人为,总有办法可想的。不要总是昔年昔年的,先给自己心中定下一个不可逾越的目标,那还怎么可能越得过去呢,永乐皇帝五征塞北,打得鞑靼望风而逃。‘土木堡’之变后,朝中百官连京城也不许皇上出了,结果怎么样,皇上亲征大同,结盟朵颜三卫,打得伯颜、火筛丢盔却甲。日本倭寇袭扰海疆百余年,如今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天堑固然难以逾越,可是本官就不相信,这道坎儿就迈不出去了。”
他指手一挥,遥指帐外道:“七万大军,扎营连绵二十里,每人挑筐担土,这峡谷也能填平了,这险峰也能再堆出一座来,我就不信拿这帮蛮人就毫无办法了。”
了解了此次事件的详情,和当地百姓由来已久的矛盾,杨凌深觉此次剿匪平叛固然困难重重,要化解这矛盾的源头才更加困难。鄢高才的主意可能会乱上一时,但是哪怕在自己任内乱上十年,却能保得以后千百年平安,这才是为官为民之道。
他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暂把这计划搁下,正想就招抚都掌蛮可以让步的条件与众官员详细磋商一番,门外一个侍卫匆匆来报:“钦差大人,九丝城阿大酋长遣使来见!杨凌大为意外,盼了这么久,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选的倒合适,他连忙端正身姿,说道:“传他晋见!!”
杨凌瞥见鄢县令还穿着一身白衣,便道:“鄢大人,先换上官袍,一旁坐下。”
“是!”鄢高才答应一声,匆匆穿好官袍,回头门口坐下,旁边的官儿悄然往里边挪了挪椅子,动作虽微不可察,鄢高才却感觉得到,心中不觉一阵悲凉:“地方不靖,上官只知压我罚我,我想有番作为,上官又要阻我拦我,我这窝囊官儿只说了几句心里话,便叫你们如此嫌弃么?”
不一会儿,帅帐门口腾腾腾走进两条汉子,这两人身材倒并不显得如何魁梧,只是穿着臃肿,身上挂满了零零碎碎,头发凌乱中却又梳着几条小辫,一张古铜色的脸庞,尤其显眼的是他们颈上戴着的粗大的银项圈。此地产银丰富,他们颈上的银圈看起来怕不有七八斤重。
这两个人是通汉语的,大摇大摆进了帅帐,神色狂妄,傲然四下一扫,插腰而立道:“蜀王没有来吗?”
“大胆!”两旁侍卫霍地按住刀柄,振然欲起。杨凌摆手一笑,说道:“王爷贵体隆重,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此地是本官作主,你们的土司有何话说,同本官讲!”
两个蛮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笑道:“王爷又如何,你们王爷的大儿子还不是乖乖来求我们,求我们回到村寨,并且给了一堆的保证?”
另一人指着他道:“你就是那个杨砍头,听说你要和我们都掌蛮勇士作战,就凭你,借你一对翅膀也飞不上我们的九丝城。”
他上下打量杨凌几眼,桀桀一笑道:“杨砍头?你一刀砍得下我阿哈贝的头吗?”
姓阿的?那应该是都掌蛮大头领的族亲了。杨凌微微一笑,说道:“本官砍人的头,只用嘴,不动刀!”
他不等那阿哈贝询问,便厉声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有恩抚之意,本官陈兵数万,迄今秋毫无犯,便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本官问你,世子如今可安好?阿大可愿降?
尔等袭杀数县,焚毁民居官宅无数,屠杀奸淫百姓无数,可谓罪大恶极,若肯就此放下武器,交出世子,乖乖接受招抚,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朝廷宽大之恩,莫过于此,你们不要不知自爱,辜负朝廷一番美意!”
杨凌声色俱厉,两旁官员皆骇然屏息,不敢稍动。可那两个蛮人却连眼皮也不眨,仍然大刺刺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地道:“你们的大王子在我们手中,谅你们也不敢为难我们的族人。杨砍头,我们大王已经下了大王旨,我们世代居住于此,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你们的人立刻退出叙州一带,从此不得干涉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得派遣官员,不得征收米粮,再拿出一万担粮食,五千头耕牛,我们便放了你们的大王子。”
杨凌神色一冷,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什么叫朝廷、什么叫国家,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按照你的论调,普天下的部族和各府各道,都可以把他的世代居住之地划为己有,各族各部之内的百姓再依此类推,大而划小,占地自治了,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荒谬绝伦!”
阿哈贝脸色一狞,封参政连忙劝道:“钦差大人,蛮人不识规矩,需索无度,可以慢慢计议,慢慢计议。阿大酋长既派人来,还是有议和诚意的,可以……”
“封大人,下官以为,这是对叛乱之部的招抚,而不是两国之间议和,措辞当谨慎,这个根本不能让步!”鄢大神儿说着话,昂然站了起来。
他冷眼旁观,已看出叙州事了,他的前途也就算完了,这些只知欺弱悦强、粉饰太平的官儿们,是绝不会容他这个出奇冒泡、不懂“规矩”的小小七品县令安逸下去的。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窝囊了几年了,今天痛痛快快地拼他一下,也算出了心头这口恶气,没准儿得到钦差赏识,能把他带出这个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泥河潭也说不定。
所以封参政话音刚落,这个一向谨小慎微,胆怯软弱的七品县令立即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跳了起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是进士,况且鄢高才并非全为个人前程打算,他在此地日久,深知就算今日真的委曲求全招抚了都掌蛮,他们的气焰也必然更加嚣张,从此横行不法,俨然得了朝廷的特赦令,将来必引起更大的骚乱。唯有狠狠地打他一下,打疼了他,他才会服服贴贴。
可是蜀王世子在他们手中,这就是朝廷一面最大的软肋,世子远在深山密林之中,怎么可能救得出来,投鼠忌器之下,难道要一味任其勒索,鄢县令公私两便,权衡再三,终于横下心来,此时的他神情气度与方才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大步走到那两个比他强壮威武得多的蛮人面前,凛然斥道:“你们扣押世子,以为人质,已是大罪!烧杀抢掠,袭扰诸县,更是恶极!黄伞蟒衣,僭号称王,此为大逆!意欲分疆,裂土自据,当诛九族!如此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反贼,还不早早束手就缚,向朝廷请降请恕,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知州冯见春一听就急了,阿大酋长着蟒袍官衣,出行头顶黄罗伞盖,仿照大明天子,僭越之举形同篡逆。要知道天下间占山为王的强盗土匪不可计数,朝廷治下也不可能清理得干干净净,可是阿大黄伞蟒衣,僭号称王,这就不是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容忍的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消息要是传到京城,铁定又是数十万大军打上几年的仗,蜀地官员现在有意淡化,提及此事时常以谈笑戏谑的语气,使人不注意阿大僭越的事实,而把它当成一件猴沐衣冠的滑稽事。
现在鄢县令把它隆而重之地提了出来,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可就没有人敢再故意打马虎眼了,本来只是部族冲突,引起纠分骚乱,现在这样的罪名落在钦差耳中,性质立刻升级了。
冯见春心中焦急,又一时找不出理由搪塞,只好呵斥道:“鄢高才,钦差大人同来使议事,哪里轮得到你出面,快快给我退下!”
鄢高才胀红了脸,还未及退下,阿哈贝已仰天打个哈哈,得意洋洋地道:“你们汉人,最是没用,你们的大王子在我们手中,说的很厉害,我也不太懂,只是你们今日不答应我们大王割地赎金的要求,你们的大王子就要被杀头了。”
“不可!”众文武官员齐声惊阻。
唯有鄢高才双拳紧握,仰天大笑,笑声直振屋瓦,一时文武官员面面相觑,就连阿哈贝两个蛮人也愣住了。只有杨凌捏着下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杨凌虽不知他有什么话说,不过这种事却是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