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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侠式的胡子,但是没有人用“劣等”这个词来形容艾尔德来得·乔纳斯的脸。他穿着一件白色丝质衬衫,身后佩了一把黑柄手枪。乍一看上去,他那双眼角有些泛红的大眼睛里透着伤感。要是靠近点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只不过是水汪汪而已。事实上,这双眼睛和小顽皮的一样毫无感情。
他摸到一张黑桃A。但没有合适的地方摆放。“嘿,你这小子。”他抱怨了一声,声音古怪而尖细,而且像一个将要抽泣的人一样颤巍巍的。这恰好和他那双湿润的红眼睛很配。他把牌拢到一起。
还没等他重新洗牌,楼上一扇门轻轻地开,然后又关上了。乔纳斯放下纸牌,伸手要拔枪。不久他就听出来这是雷诺兹的靴子踩在走廊上发出的声音,于是又放下了枪,从皮带上拿起了烟草袋。首先出现的是雷诺兹常穿的那件披风的下摆,然后就看见他走下楼梯,脸刚刚洗过,一头红色卷发差不多遮住了耳朵。老雷诺兹先生看上去有点自负,不是么?他曾在许多湿润舒适的温柔乡里探险,他睡过的女人比乔纳斯见过的都多,尽管乔纳斯的年龄还是他的两倍。
在楼梯底部,雷诺兹沿着吧台踱着步,还停下来掐一把佩蒂丰满的大腿,然后就走到乔纳斯身边,后者正拿着烟卷,面前摊了一堆牌。
“晚上好啊,艾尔德来得。”
“早上好啊,克莱。”乔纳斯打开袋子,拿出一张纸,把烟叶撒了上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却很稳当。“要来支烟么?”
“来一支吧。”
雷诺兹拉出一张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上去,双手背在身后。乔纳斯递给他一支烟,他用手指转动着烟卷,这可是枪侠的经典动作。灵柩猎手们常玩这些经典动作。
“罗伊在哪里?是和尼布斯在一起么?”他们在罕布雷待了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德佩普迷上了一个名叫黛博拉的十五岁妓女。她走起路来是很敦实的罗圈步,而且她斜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样子也让乔纳斯觉得她是个女牛仔,和他们有某种远亲关系。但她也颇有些趾高气昂的做派。克莱第一个把这女孩子叫做尼布斯,或是女王陛下,有时还(在喝醉的情况下)称她为“罗伊的加冕小妞。”
雷诺兹点了点头。“似乎他为她喝醉了酒。”
“他没事。他不会因为个黄毛丫头而辜负我们的。她啊,笨得出奇,连猫这个词都拼不出来。拼不出像猫这么复杂的词。我以前问过她的。”
乔纳斯又卷了一支烟,接着从包里拿出一根硫磺火柴,在指甲盖上蹭了一下,点着了火柴。他先给雷诺兹点上,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一只小黄狗从蝙蝠门跑进来。那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地看着它。黄狗穿过房间,先嗅嗅墙角已经结块的呕吐物,接着就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摇晃着尾巴。
雷诺兹朝那块提醒大家不要在纸牌游戏中与人起争执的牌子点点头。“我觉得它肯定能看懂那块牌子。”
“不,一点也不,”乔纳斯表示了反对。“它只是条狗而已,一个吃污秽物的狗。二十分钟之前我听到了马的声音。首先是听到它靠近,然后是听到它离开。会不会是我们的岗哨呢?”
“任何蛛丝马迹你都不会放过。对不对?”
“没什么好担心的。是不是?”
“嗯。鲛坡东边有个专为小产业主工作的人。他看见他们进来的。一共三个人。很年轻。都是些小毛孩。”雷诺兹把最后一个词说了一遍,就像是在北边领地一样:小毛孩。“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可不能下结论,”乔纳斯那颤抖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世故的老头子。“他们说年轻人目光比较远大。”
“年轻人就看着那些为他们指好的方向,”雷诺兹回答说。黄狗走过他的身边,舔着地上的骨头块。雷诺兹好意地把一块骨头往它的方向踢了一脚,但狗未来得及躲避,骨头砸在了它身上。它飞快地蹿回到蝙蝠门下面,呀咳—呀咳地低吼着,使躺在钢琴凳下面的巴奇发出的鼾声听上去更响了。他张开了手,纸牌掉到了地上。
“也许是,也许不是,”乔纳斯说。“不管怎样,如果莱默和他为之效命的傻瓜提供的消息准确的话,他们来自联盟,是绿色某个地方的大人物的儿子。就是说我们得非常非常小心了。要像走在鸡蛋壳上一样小心。我们还得在这里至少多待上三个月!那些年轻人这段时间里可能一直在这里,到处清点,做记录。现在有那么些清点的人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对那些从事再补给的人来说也不是好事。”
“得了吧!这都是幌子,就这么回事情——他们肯定是因为闯了祸才被扔到这儿来的。他们的老爸——”
“他们的老爸也知道法僧现在掌控着整个西南边,地位可不低啊。说不定那些小子们也知道这些——对于联盟和王室来说,轻松日子已经快到头了。克莱,有些事我们是无从知道的。至于那些人,他们要走哪条路你绝对不会知道的。至少他们会将就干些不太体面的活儿,希望重新得到父母的欢心。等看到他们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就算是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们也不能拔枪对准他们的后脑勺,像处理驽马一样干掉他们。虽然他们活着的时候经常能把老爸们气疯,但要是他们死了,这些老爸们肯定会十分痛心的——老爸们都那样。我们要灵活一点;越灵活越好。”
“那最好不要让德佩普参加进来。”
“罗伊没有问题,”乔纳斯声音还是颤抖着。他把香烟屁股扔到地板上,用脚后跟一下踩灭。他抬头看看鹿那玻璃球般的眼珠,眯缝着眼睛好像在考虑问题。“你朋友说的是今晚么?那些小鬼是不是今晚就到了?”
“没错。”
“我猜他们明天会来看艾弗里。”那是赫克·艾弗里,眉脊泗最高治安官和罕布雷的警察总长,大块头,整个人就像是洗衣房手推车那么硕大。
“我想也是的,”克莱·雷诺兹说。“要呈交他们的文件。”
“是的,先生,的确是这样。你好,你好,你好,他们要一直说这几句话。”
雷诺兹没答话。乔纳斯说话常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和他一起骑马了,所以他明白最好不要多问。要是问了的话,就一准会听到那老家伙滔滔不绝地讲他是怎样通过特殊的门进入别的世界的。对雷诺兹自身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足够多普通的门让他忙活一阵子了。
“我会告诉莱默的,然后他就会告诉治安官那些小鬼应该待在哪里,”乔纳斯说。“我想应该是在老K酒吧农场的那个雇工房里。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地方吧?”
雷诺兹知道。在眉脊泗这样的领地,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弄清那些标志性地点。老K酒吧位于城西北角的一块废弃的土地上,距离那个奇怪的咆哮峡谷也不远了。每到秋天,人们就在峡谷口燃烧树枝。有一次,也就是六、七年前,风向突变,吹错了方向,结果差点把整个老K酒吧烧成平地——谷仓,马厩还有住房。但是就雇工房得以在大火中幸免,那地方对从内弧来的三个小鬼来说是个很好的落脚点,而且它离鲛坡和油田都很远。
“你很喜欢这吧?”乔纳斯问,故意带着罕布雷本地口音。“对啊,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你知道他们在克雷西亚是怎么说的么?‘要是你想偷拿餐厅里的银器,就先把狗领到食品储藏室里去。’”雷诺兹点点头。这个建议不错。“那还有那些卡车呢?那些油罐车?”
“它们都好好的呢,”乔纳斯说。“但如果我们现在移动它们,就可能招致异样的眼光,对吧?你和罗伊去那里用树枝把它们盖上。好好地盖上一层,厚厚的。后天再去吧。”
“我们在西特果挥汗如雨的时候,你会在哪里呢?”
“白天么?在市长家里帮忙准备晚饭啊,你这个呆子——到时,托林会招待那些来自伟大世界的小子,把他们介绍给这个小世界里的客人们。”乔纳斯又开始卷另外一支烟。他抬头看着小顽皮的脑袋,而不是正在卷的烟,但仍然没把烟叶洒出一点。“洗个澡,刮个脸,修个面……我甚至要给我的胡子上点蜡呢,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太紧张,艾尔德来得。”
乔纳斯笑了,笑声很刺耳,弄得巴奇都咕哝了起来,佩蒂也在那个姑且充当床的吧台上不安地蠕动起来。
“那罗伊和我都没有被邀请参加这个盛大宴会咯。”
“哦,你会被邀请的,而且热烈欢迎你过来,”乔纳斯说着,把卷好的烟递给雷诺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