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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未埋掉他,父亲。”席拉与父亲久久说不出话,最后她打破沉默。“吉悟瑞亦如是,你将他肢解了。”她迈前一步。“我并未小产,是你给我喝了安眠药水,趁机拿掉我的小孩。我说对了吗?”
“不对。”他语气尖锐。“我不会那样对你。”他看向死者。“帮我将她……”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因为你有事隐瞒,差点赔上我的命——为何你不让我知道若被拒绝,会招来什么后果?”
“我不能说。但是,你自己清楚那是非常重要的。”
“我要答案。”席拉抓住他右手胳膊。“你打算拿脐带做什么?为何要保存我小孩的血?”她看见他眼中现出惊慌,因此确定自己竟然不小心说中某些事。“你究竟在研究什么,父亲?绝对不只是疾病罢了。”
他望着她的脸,叹了口气。“是的,的确不仅如此。”他在伊斯加略的座位上坐下,另外拉了张椅子过来,希望席拉也就座。但是她动也没动。“血族会致力研发各种治疗疾病的方法与药物,黑死病、发烧以及许多导致人类死亡的病痛。不过,最糟糕的疾病是老化。”他抹抹脸。“身体与智力的衰败。满口胡言的痴愚老人最没尊严,他们丧失一切有别于动物的能力,使他们之所以为人的能力。”他甩甩头,摆脱前一个小时的紧绷,现在他眼里燃起真正的热情。“你想象那些六十岁即将老化的人,他们不必忍受缺陷,走路笔直,毋须拐杖,手脚与背部也没弯曲变形,视力清楚。”
“那是血族会要找的东西?”
“那是主要目标,却非唯一。在追求青春永驻,或者说清楚点,在追求长生不老上,我们已经有许多发现,能带给人类利益。你自己也看见我的药方对人们产生的影响。若没有我,这附近村庄大半居民早已死亡。”
席拉听得入神。他们的实验与研究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你在他们身上测试药剂效果!所以才要把他们从坟墓里挖出来解剖,因为你想检查他们是否出现传统的老化症状。”她恍然大悟。
“没错。”他承认道。“所以我们才那么做。”他笑了一笑。“也出于同样理由,我才在夜里偷偷潜入村庄,将我的配方倒入井中。方圆四十里,没有一个村民或家畜喝的是普通井水。所有人都接受过我的治疗,不管他们是否知情。”坦白这个秘密对卡罗而言并不容易。“这个真相是我送给你的临别礼物,女儿。秘密就在血液中。从血液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状况。经过调查之后,我发现你孩子的状况尤其良好,也许能从中推引出某些结果。或许可以制成改善血液的药水。”
席拉必须坐下才行。“因此你夺走我的孩子,就只是为了做实验?”她低声说道。
卡罗直视她的目光。“是的。不过,也因为他阻碍了你的科学成就。你恨我对你做的事,不过,那是正确的决定,别期望我改变说法。”他吞了吞口水。“你能到梅杜诺娃那边去很好,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想再信任我,也无法信任我了。”
席拉一只手不由自主放到匕首上。“还有其他答案与真相吗?”她声音阴郁低沉,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现在只觉得父亲面目可憎,是个有着人类形体的怪物。“血族会是怎么回事?”
“血族会绝大部分是由一群傲慢的男女组成,对自己聪明才智自视甚高。他们不但未如要求分享知识,反而私下保留最重要的成果。”卡罗指的应该是卡季克与鲁宾。“有好一阵子我也如此,直到梅杜诺娃女爵加入才改变。我们一心一意想帮助别人,而其他人只为了自己。卡季克从未想过要援助自己以外的生物。”他按按她的手,她由他去。“不要忘记这点,女儿。千万不可忽略公众利益,且要遵循我们耶稣基督的戒律:博爱。”
席拉头转向被谋杀的女孩。“那就是梅杜诺娃的博爱表现?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那是必要之举,别无他法。不管是徒弟还是候选人,没有受到认同,便无法活着离开血族会。”卡罗撑着站起身。“我们向她表达最后的敬意,然后彻底将之解剖。”
席拉眯起双眼。“你到底给我吃了多少长生不老药而没让我知情,父亲?”
卡罗露齿而笑。“一滴也没有,女儿。”走到桌边,抓住艾莲诺娜的双肩,拉她起身撑住肋下。
“除了让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剂。那你呢?”
“吃了不少。”尸体从卡罗手中滑落,倒在地上。他失去重心,跌到尸体身上。
尸体在撞击力以及卡罗体重的压力下,刀伤裂开,喷出心脏暗红色的血,溅到卡罗的下巴、脖子,脸上也沾了一些污痕,连假发上都血光闪烁。
卡罗站起身,扶起死者让她站直,这次脸向前倾。“你可以帮我忙吗?我……”
他僵住不动。
两人细昕底下传来的噪音。
脚步声吵吵嚷嚷沿着阶梯上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掺杂金属叮当声,没多久,进来一些附近村里的男人,手中拿着长柄镰刀、打毅棒、镰刀与粪叉。
一个女孩挤过所有人到前面来:伊丽莎白,吉悟瑞的妹妹。“看,那边!”她指着卡罗,发狂大叫:“巫皮恶!”
卡罗将尸体慎重放回地上,然后张开双手。农夫一个个挤进粮仓的最上层,脏污的大胡子脸上狰狞着露出残杀嗜血的表情。他必须避免贸然动作,以免挑衅对方。
“这纯粹是误会。”他语气温和。“我们发现了她,希望帮她治疗。她一定是落入强盗之手。让我赶快治疗,否则她会出血过多而亡。那么就是你们的责任!”
伊丽莎自右手扬起镰刀。“你和你女儿是巫皮恶!大家都知道她手臂上有胎记。有人看见你带走我哥哥。”她呼吸急促,激动又恐惧。“他在哪里?”
席拉看着卡罗,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确实宛若巫皮恶。全身是血,下巴与胸前全沾染了血污——要特别小心,因为在村民怒气冲天的眼里,这副模样足以让他们将木棒插入他胸口,砍断其首。
“不,你们冤枉父亲和我了。请听我说。”她冷静请求道。“这位女子受到刀伤,而非被咬伤。”而后看着伊丽莎白。“你知道我的。我常到村里去,从未伤害过人。吉悟瑞也跟你说过。”
卡罗抬起艾莲诺娜的尸体,拨开伤口上的衣物,好让人看见匕首的穿刺口。“你们看,这里。她遭受侵袭,被刺倒地。”
“她是你最新的受害者吗?”伊丽莎白镰刀指着席拉。“你攻击她,将她刺死!”她歇斯底里,毫不畏惧地向卡罗迈进一步,农夫们跟在她左右两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将我哥哥怎么了!”
卡罗假装惊慌骇然。“天啊,她停止呼吸了。”头枕在曾经是徒弟的女子那血迹斑斑的胸膛。“心脏停止跳动了。”他抬起眼,指责地看着伊丽莎白,她僵在离他一步的距离。“你害死了她。我本可救治她的,却因为你的无理取闹……”
吉悟瑞的父亲史坦耶克挤到前面,拿下伊丽莎白手中的镰刀,高举威吓道:“住嘴,巫皮恶!”
席拉听到底下有村民拥进磨坊大门。虽然她没亲眼看见他们做了什么,但听到木头嘎吱声以及玻璃与瓷器破裂声——接着传来熟悉的咔嘎声,通往实验室的坡面向下移动!
卡罗同时也听见了。“不行!”他大叫。“你们不可以进去!”他想跑下去,但一把镰刀咻咻挥至,割中他锁骨。刀尖像个钩子,拦住他去路。他似乎未感觉到疼痛,只觉肩部受到一击。
“不准动,巫皮恶!”史坦耶克命令道,给身边人打个讯号,大伙上前围住卡罗与席拉,抓住两人。他将镰刀抽出来,血立即从很深的伤口溅出。“你死期临头了。”出乎席拉意料的是,史坦耶克竟从外套口袋拿出一把未装订的纸张,她认出上头是吉悟瑞的笔迹。“我们知道你跟你的学生在搞什么鬼。我儿子将他来磨坊的经过以及在底下厨房看见的无耻勾当都写了下来,仔仔细细,还描述如何进来。神父全念给我们听了。你们两个拿我们死者做的所有勾当……”
伊丽莎白一次又一次画着十字。“他们是巫皮恶!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蛊惑我们!”
七个脸色苍白的农夫走上阶梯进来,手中拿着装标本的玻璃罐,其中一个里头漂浮着吉悟瑞的头。“上帝保佑,整个坡底下全是这种东西。”一个人吞吞吐吐说,“这是……”喉头哽住,而后吐了出来,手中的玻璃罐掉落,破裂一地。
席拉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出生的小胎儿滚落脏污地板,没人注意到他。众人挤向前,小尸体消失在杂沓的靴底。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