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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神情稍微冷静了一下,对着他强笑了一个,顺着他的话锋往下应:
“对,养养,你还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萧缙,是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萧缙,金创药还有吗?”
没有露出软弱害怕的一面。
她是特警出生,越是艰难的环境,求生的意志越强。
他们不会有事的,一定可以出去。
一定。
“有!在衣兜里。你拿一下!小心一些,别掉下去!我现在,接不住你了!”
他疼的不想动,低低的叮咛着。
鼻子陡然一酸,她点头,稳住自己的身子,凑过去取,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脚放平在这根宽阔的梁柱上。
云沁默默数了一下,小腿上八枚,大腿上七枚。左腿共九枚,左腿共六枚,如若她没有及时将她拉上来,后果怎样,他不敢想象。
“你忍着,我要拔了。要忍着!”
“嗯!”
他答应,闭着眼,有气无力,伤口上的疼痛缴光了他的力气。
触目惊心的伤口,却令云沁迟迟不敢动手,这么多枚,挑起来以后,他下肢肌肤岂不是要一片碎烂了么……
她定了定神,从怀里取出那把随身佩戴着的短刃,将他裤管一通到底的割开,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模糊。
没有麻药,活生生的要在肉里将那东西给抠出来,那得有多疼!
她无法想象这份疼。
可是,若不抠出来,他的这双腿,只怕会就此废掉。
必须抠。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的开始“动手术”。
萧缙咬着牙,狠狠的咬着,豆大的汗,一滴滴的渗出来,双手牢牢的抓着大梁的边缘,抓的整只手青筋暴横,太阳穴高高突突,脸孔上的肌肉在颤抖。
血水在云沁手上滋滋的冒出来,一阵阵血腥,一阵阵黏稠,整个过程,是那么的漫长,等她将所有风棱镖拔尽,手上的金枪药已经全部用完,而她身上这件衣裳也已经被她撕成了褴褛。一条一条,全都梆到了他大小腿上。
这样一个过程,至始至终,他没叫一声,令她想到了一句话:热血儿郎,铮铮铁骨——萧缙,他便是那么一个儿郎。
手上全是他的血,那十几枚风棱镖,沾满了他的血,放在边上。她用力的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才发现,自己的手颤的可怕。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隔了一会儿,去抚他的脸,摸到的是一头大汗,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好了!”
她轻轻的说,那声音有点脱虚,有点飘:
“萧缙,要是疼,你可以叫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还……还好!疼的不是很厉害。”
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一句,那么弱,那么的要强。
他睁开了眼,唇角扯了扯,这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但云沁还是看到他的脸色,是何等的惨淡。他举手,覆在她手背上,手指也的颤,疼的吧!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伤。出去养上一阵子就好了。”
军营里,更严重的伤,他都有过,这个不算什么。
“嗯!”
她点头,那么的温驯。
但是,说到出去,她举目望了望,龙石已经放下,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宫,他们举步为艰,想要出去,似乎是有点异想天开。
她扯了扯唇角,脱虚的坐着,不知不觉又想到了杨固,想到了司靖,想到了那个被萧缙看重的缙卫,他们都在她在面前活活的死去,就在不久之前。
死神一步一步在逼近。
也许下一刻,他们也会遭受了这样一种结局。
瞧啊,她的萧缙,就在遭受这样一份罪。
云沁往梁下望了望,那机关弩依旧在不停的射着风棱镖……死神一直潜伏在四周。
她挪过去,一点一点,靠过去,这根大梁足够大,足够容下他们并列坐着,然后,伸手紧紧抱紧了这个男人,眼里的泪早已干,心头的痛,无法消散,看着那些优秀的男人一个个葬身在这座可怕的祭坛,她第一次如此的憎恨萧恒,感慨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世事的无常——一闭眼,就是一生,就是绝别。
“萧缙!”
她低低的叫。
“嗯!”
“我……我最放心不放的是囡囡。其实,我真该听秦逍的话,不要来查这案子。但我,就是忍不住,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会与五年前那些事有关。有一个直觉不断的推着我来查,结果就这么掉了进来!”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
“怎么?你泄气了吗?你从来不是那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你若肯屈服,五年前,你只要落了胎,嫁进秦家,就能过上一种至尊至贵的好日子。可你没有。你是那么一个不肯听凭命运摆布的女孩子……是我之幸……我龙奕何德何能,能你一次一次的不顾一切。”
他将她揽了过去,为了防止重心失衡掉下去,他先用铁链将他们锁在了梁上,他们身下,是机关弩在疯狂射着风棱镖,他们在上面紧紧拥抱,在死亡线上互诉衷肠。
云沁将自己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显得有点急促的心跳,反过去将他抱住,轻轻的道:
“不是泄气。只是觉得可怕。要是知道,查案的最终结果,会令杨固惨死在阿群手下,司靖会死不见尸,你会因此身受重伤,我……”
“你还是该查!”
他坚定的接了下去:
“云沁,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若是没有这样一个过程,我就没办法找回你。命中注定的劫数,我们谁都逃不脱。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懂。”
唇轻轻在她发上落下:
“你做的很对。别对自己的做法产生怀疑。你从来就是那样一个有独特判断力的女人。不喜欢糊里糊涂被人蒙在鼓里。我也是。云沁,政治本就残酷。而人算往往不及天算。纵然被老天算计,我们也不能因此输了胆色。你说是不是?”
“嗯!就算死,我们一起。”
她点头,举目,对上他明亮的眼,他那好看的剑眉,是深锁的,因为腿上的疼,那眼神带着很专注的温柔,这一次,在生死面前,他们不离不弃。
纵然会死,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不,我不想死。我还想娶你呢!还想扒掉你的人皮,看看你原来的模样……别泄气。”
他笑了一个,深深的睇着:
“你长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只看到过你的画像,很美的画像。”
听说,那幅画,是秦逍画的。
画的真是美。
美的叫他嫉妒。
嫉妒秦逍曾拥有她那天真漫烂的时光,描绘下的笑容是那么的狡黠,亮丽——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这又何难,你等着。我给你看。”
云沁坐正,想剥掉脸上的人皮,有些迫不及待。
“别了现在,没有易容水,硬生生剥下来会很痛的!我不急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候……”
他阻止。
“没关系!我随身带着呢!”
云沁固执己见,自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瓶子,银子打造的,上面还打出了一些精巧的花纹。
看到它,她的手微微一抖,眼睛一下又红了。
“这是司靖给我打制的银瓶,他说我老是易容,寻常的瓷瓶放在身上容易跌碎,所以,就让人打了这样的小瓶子,一共两个,一个装易容水,一个装卸妆水,都很小,便于携带。”
她的神情一黯。
萧缙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她没有再说话,拔掉塞子,仰起头,闭上眼,将那卸妆水一点一点往脸上扑上去,抹均匀,脑海时想着司靖初见她女儿妆的模样,惊讶的轻叹: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云七。”
云七的皮囊是美丽的,可女人的美丽,往往是一种祸水,所以,她的美,从小被深藏,除了秦逍,除了秦逍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其他外人见过她的真容。
他静静的睇着。
她轻轻的拍打着,等待着那几乎和自己的肌肤生在一起的人皮松软下来。
少顷,人皮有些脱开,云沁双手摸到耳际,将这张跟了她有一段日子的属于慕容瑶的面具,外加一张属于司六的面具一点一点的剥离开来。
萧缙摒息看着,痴痴的。
杨固带来的那张画上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身子还没长开,脸孔是精巧而秀致。
其实用秀致来形容,万万不能将其的美丽描述出来,昔有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说,萧缙以前学到这两个词的时间,总觉得这词美,但是,真正能担得起这两个词的份量的人,这世上未见得有。
所谓情人眼里见西施。各有各的眼光。
但是,见到那幅画,他想到的就是那八个字,而杨固也曾用这八个字来赞叹——
那个对女子极度挑衅的杨固,这是第一次如此惊叹的动用了这两个词儿。
画上的人,不仅美,而且流露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