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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缙居然还笑得出来,那素来冷淡的脸孔上挂着一抹不折不扣的微笑,有点痞痞的挑衅的味儿,似乎一下子和平常那个严谨自律的怀王有了些许不同,无所惧怕,语气懒懒的、胆大妄为的继续往下说去:
“皇上,虽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但这样的人才,世所少见,她现在既没有祸国,也没有殃民……能解机关,纯属巧合——因为这个巧合,而枉杀无辜,太不理智,太过迁强,皇上不觉得这事有失公允,应当三思而行么,否则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他朝,又如何向邻邦比如淮少侯说明事情的委原。
“今日,杀容易,他朝,谁来收拾残局?缙自认没那份能耐。
“皇上,东越国,素来是臣在打交道,今日,若这么冒冒然把淮少侯的义妹斩了,来朝,缙可没有把握能调停了两国邦交之好。皇上若是想杀了她,日后一旦兴起烽火,反害了天下百姓,这大罪谁担?缙自认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请皇上收回成命。别被妖道一时妖言所惑,而做出将来一死以谢天下都觉得迟的大祸出来。”
这几句话,完全一反怀王平时的作风,直言而谏倒也没什么,而是那语气中多出了几分少见的狷狂——这种狷狂,平常,他从不会在皇帝面前展露出来。
“大胆大胆大胆,萧缙,谁借你胆子敢如此放肆的!”
萧恒大怒,手指怒指,脸,冰冷若千年的雪山,一阵阵的寒气,阴的让人打心眼里发颤——这样的极怒,臣子们见所未见,一个个人人自危,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刻成为他们父子斗法的牲牺品。
他们只听到皇帝寒声又扔出了几句极为凶狠暴戾的话:
“三什么思?迁什么强?死可错杀一千,不可杀一人,这事关系江山社稷。前朝已示警,本朝既已发现妖孽行踪,自当杀之而绝后患,这是每一个子民不可推脱的责任。
“萧缙,还不快动手,别拿那些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来转移视线,以达到替这个妖姬推脱的目的。
“你若敢有半分维护,便是对朕的不忠,对西楚的不忠……
“你这想要背叛家国天下吗?
“萧缙,你最好给朕好好想清楚了:一个不忠于朕的皇储,一个不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太子,朕要来何用……”
一句又一句,皆在施加压力,声声句句,皆在逼迫,倾刻间就把萧缙也踩压到了脚下。在这种情况下,萧缙若还执意和司六共存亡,就是引火自焚。
“四哥,杀了她吧!”
小皇帝突然冲了上来大叫了一声,一步一步逼近:
“国之妖孽,死有余辜。你还在犹豫什么……杀!”
“杀……”
“杀……”
“杀……”
小皇帝带了一个头,众臣子齐口呐喊,一致要求处死这个“妖女”,将来的事,谁顾得上,反正顺着喊就一定错不了就是了。
“你要是不肯杀,那便让开!左右龙卫听令,怀王优柔寡断,你等替上去将妖孽给斩了,将怀王拿下,押其回府反省去!”
萧恒忽然大声喝令,加重了威逼的力度,那语气第一次流露出了对于怀王的失望和不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臣子们在底下满头大汗:至尊到云端,或是至卑到尘埃,有时,只有一线之差——伴君如伴虎,在这里得到一种良好的体现。
“是!”四龙卫是萧恒身侧最最心腹的暗卫,一直一直守在他身侧,闻令,应声跳了出来,冲怀王飞奔而去。
“皇上真要这么一意孤行吗?”
怀王拦在前面,静笑的反问。
“萧缙,你这是冥顽不灵,被这妖姬彻底迷惑住了……立刻,拿下!”
萧恒再次下达皇令。
时,四龙卫将萧缙团团包围,其中一个抱以一拳:“怀王殿下,请把这妖姬交给我们,或者,您亲自动手……”
或者是被皇帝逼急了,萧缙在想了想以后,终于还是提起了那把剑,缓缓转身,将那锋利的剑锋对准了云沁的心脏,面无表情,刚才的笑容已经完全收了起来。
云沁觉得自己整个儿就如同被一盆当头的冰水给浇了一般,从头到脚俱冷,刚刚听到那句话而翻涌起的异样情绪,如潮水一般退去。
她勾了勾唇角,看着那锋利的剑,二十一年前,在现代,龙奕用枪孔对准自己的场景,就这样诡异的浮现在脑海。
那一天,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其实,她没有死,因为她的身体构造与人在不同,别人的心脏是在左侧胸膛内,而她长在右侧。子弹的穿透,强大的力量,引起震伤,大出血。若是能及时救下,保定不会死。结果还是死了,其中道理,她至今还没破解。也许从此将成迷。
今日,只怕又是她的死期。
云沁淡淡的看着那么闪着寒光的剑,能从萧缙逃脱出去的,这世上,有几人?
也许秦逍可以与他一决雌雄,可惜他不在。
也许阿群可以与他一比高下,但他没有这么做。只在那里沉沉的看着,不敢越雷池一步。
今日,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与其一起死在这里,不如保存实力,以后还能替她报仇。
也许,这是他的想法。
当然了,她的这样一个假设,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阿群,那个相伴了她近五年的人,刚刚急声切语的劝她离开,现下里,他退怯在边上,任由她陷于危险之中。
原来,这份情谊,也不过如此。
她冷冷的讥笑了一个,现在,她算是看穿了,生死面前,利益面前,果然什么都靠不住。
阿群是这样,萧缙也是。
这个男人,之前,还说要她做他的女人,诚恳的让她信他,如今,举剑相对的也是他。
幸好,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情份,要不然,真得伤心死。
然,不可思议的逆转,却在下一刻令人乍舌的上演——
便是那眨眼之间,四个龙卫的大刀,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尽数被削断,满地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作响。
断他们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缙。
紧接着,他飞身一纵,身如展翅之鹏,疾快的奔去,一把将新帝拿为了人质,将手上长剑架到新帝脖子上。
众臣子一阵惊呼:谁也没料到怀王会突然发难,倒戈相向。
“萧缙,你这是想造反了是不是!”
萧恒勃然大怒,寒声怒斥,那声音震得整个地宫嗡嗡嗡,回声朗朗。
云沁也微微一呆,心头深深一震:在这生死紧要关头,他放弃了江山帝位,选择与她共进退。
萧缙不想和这人多废唇舌,带着脸色惨白的萧译往回走,动作飞快,同时,岳离和杨固飞也似的架起受伤的司靖聚拢过来,就好像,这一系列的举动,曾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的熟稔。
“跟我走!”
在退到回云沁身侧,他只低低叫了一句。
云沁本能的选择信任,随着他稳稳的往后退:那边其实是一条绝路:那一隅之地,摆设的如同闺阁之中。刚刚小皇帝说过,那地方暗藏机关。不可乱碰。
可这一刻,萧缙就带着他们一干人往那个地方退过去。
他想做什么?
自寻死路吗?
云沁在想这个问题,人已经踏进那一方铺着红毯的书香之地,极快的,萧缙放开了萧译,转过头来沉沉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低叮咛了一句:
“站稳了!”
“……”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云沁,下一刻,就觉得地下一动,整个地宫莫名的一阵地动山摇,而后,他们所站的那块地方噌的往下一沉,眼前,赫然一黑,下一刻,她扑进了那个带着皂角香的怀里。那铁臂似的手臂,稳妥的将她抱紧着,令她不至于因为突然的下沉,被惯性震倒。
她的鼻子碰的一阵疼,想站起来,抬头时,只看到了他那刚毅的下巴,正顶着她的额头,他们,那么亲密的靠在一起,她的心,又咚了一下,眼风再一带,但看到,头顶处正有什么密合起来,上面有人在吵吵嚷嚷。
有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很清楚响亮着:
“别她跑了!国之妖孽,今日不除,来日必大乱天下!射箭!乱箭射死!通通射死!”
这是楚帝萧恒的命令。
云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好一个暴戾的皇帝,为了处死她,居然打算连同萧缙一起处死——
他不是他最最宠爱,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么?
如今,居然为了一句国师的一句话,不顾了他儿子的性命。
她忽然想到,萧缙给西楚建下的那些大小不一的军功,轻易就叫皇帝给抹煞,这可不像是明君所为,而世上的人,却又都知道皇帝还是颇爱才的——一个爱才的帝王如此的不给自己膝下最最优秀的儿子留活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