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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说太子脸色越黑,用力吸了口气后,狠狠地砸了一下桌上的镇纸。
“少在这儿假惺惺了,一条人命?呵,在你手中的人命不知几多,怕是自这儿堂内堆到你府衙门口都不够埋的吧!”
太子平日虽憎恶赵界,二人也常常刀来剑往,但还从未这般明目张胆地撕破脸过,眼下赵勉是真憋不住了,心里那点耐性早随了最近的破事一起飞走了,偏偏赵界还要来挑衅,哪怕知晓对方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但赵勉要有这点涵养,以前的傻事也不会做了一回又一回了。
赵界倒是半点不恼,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俯首道:“是,是臣弟多话了,太子殿下莫要又气坏了身子,我记下了太子的教诲,以后该多多行善才是,几日后的法会上也定会为太子殿下多多积德。”
说到这个,一旁三王一派的子息们都咋呼了起来。
“对了对了,这次的腊八节可是三世子操办的呢,且他还是最大的功德主,真正让人感念。”
国库虚空,腊月初八就在眼前,佛会道场到时自不会少,按以往宗政帝的意思,这必定又是要给太子来杨威纳功的,可是这几日看看他的状态和表现,就算皇帝有心,太子估计也没这力,而且户部真是没钱了。
于是在此时,赵界忽然跳了出来,不仅把这烂摊子担下了,三王府还愿意出这法会的银子,一时之间自然得到朝中赵典一党的极力响应,宗政帝无法,只能生生咽下这苦果,将这大好的时机赠予了他们,谁让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呢。
☆、腊八
这一下学;太子就怫然不悦的当先离开了,赵界赵溯也走得快;一个是忙着法会的事儿,一个则忙着顾相檀让他办的事儿,于是顾相檀难得能同赵则赵鸢一起光明正大的自书院里走出去。
只是没几步,赵则便匆匆寻了个借口跑没了;顾相檀便让轿子先走;自己和赵鸢两人慢悠悠地随在后头。
瞥了眼身旁一脸淡漠的人;顾相檀似笑非笑道:“这是作甚?”要是没话说;那他把赵则赶走算怎么回事儿啊;别以为自己没瞧见方才赵鸢朝弟弟瞪过去的冷眼,赵则还真识趣。
赵鸢却不说话。
顾相檀叹了口气;也不和他正面对上,寻了旁的话来说。
“北向那儿的情形你可晓得?”
赵鸢在北向城中住过三、四年,虽说后来到了鹿澧,但是顾相檀相信他定是在那里留了不少眼线和布置的,要不然怎么防止宗政帝寻找他的踪迹呢,如今向他相询他也一定知道些风声。
果然,赵鸢道:“怨声载道。”口气中可以听得出隐隐的不快来。
想想也是,就算北向再富足繁华,但百姓的日子也是靠自己的手辛辛苦苦挣出来的,眼看着年关到了,明年的赋税就在眼前,这年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过,又被征了新税,无论是有钱没钱的,这心里都不会好过的。
“身外充征赋,上以奉君亲,奈何岁月久,贪吏得因循。”
顾相檀难得听着赵鸢这般将对于当朝的种种不满诉诸于口,可见,宗政帝这次的确是又荒唐了一把。朝廷没银子,应该自那些层层盘剥的贪官污吏身上把钱重新刮回来,而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白白让百姓更多的承受池鱼之殃。
顾相檀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
眼看着赵鸢陪顾相檀已是慢慢走回了须弥殿,在路经那萧索的荷花池处时,赵鸢终于定住了脚步。
顾相檀知晓他有话要说,于是也不急,只让苏息和安隐都退下,另一边的牟飞和毕符也很有眼色的跟着到远处站着了。
两人互相沉默半晌,顾相檀忍不过对方,还是当先开了口。
“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高兴我让赵溯掺了一脚。”
赵鸢抬头看他:“我们不需他来帮衬。”
顾相檀上前两步,贴近赵鸢:“你且听我说,赵溯的事儿,有他,比没他要好。”
赵鸢却还是那句话:“不需要他帮衬。”玉白的面容中不由透出一种凛然的高高在上来。
“眼下是不需要,但谁能知晓以后会不会呢?”顾相檀开始苦口婆心,“赵溯这个人,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在我眼里,他相比赵界更难对付,因为赵溯能忍,也能等。”上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单枪匹马,以一人之力最终坐拥大邺王朝,成了那唯一的赢家。
顾相檀相信,如果没有自己同他的合作,赵溯未必会这么顺利,但是凭他的手腕和心计,到头来也许一样会成功,只是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走更多的弯路罢了。
“所以,此事既然被他知晓了,那便不该让他袖手旁观,如今他羽翼未丰,还需听凭我们的指教,就算有些小心思,也造不起太大的浪花来,反而能为我们借力打力。”对于赵溯,顾相檀承认,他有着很重的私心,赵溯的才干他不愿意轻易放弃,所以在还能掌控住他的时候,这个人才不用白不用,但是赵溯在顾相檀眼中,如同皇帝和三王一般,同样将他也视作一个隐患,只是顾相檀比他们更谨慎小心,因为他也知道赵溯有多大的本事。
顾相檀微微眯起眼,幽幽冷光在眸中一晃而过:“他既心思活络,奸猾难驯,那便提前斩了他的退路,让他无路可退。”
顾相檀让赵溯帮着自己对付宗政帝,又让他帮着对付三王,虽眼下还是暗暗的,但总一天这些结果都会浮到明面上来,到时候,哪怕赵溯见得风头不对,想叛逃投靠哪一派,无论是宗政帝还是三王都不会轻易饶他信他,而除了自己,除了赵鸢,赵溯再寻不到能给他偌大助力的人了。
顾相檀说完这些,见赵鸢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以为他又对自己如此的蝇营狗苟不满。只是心里已没了上次那般惊惶,只觉无尽的疲累涌入心中,原来就没打算瞒过赵鸢,要不然顾相檀也没必要到哪儿都带着衍方,连和赵溯密谈时都让他待在不远处,但是每每瞧见赵鸢不豫的表情,顾相檀这胸口的难受却半点都不少。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愿意让渊清见得自己这般工于心计的场面呢,偏偏,他从头到尾能做的只有这个……
谁知,这一次是赵鸢先打破了平静,他冷声问:“你为何这般了解他?”
明明不过相识数月,但是从顾相檀的字里行间中却好似已是同赵溯认识很久了一样,对他的品行脾性摸得一清二楚,那种所表现出来的熟稔感让赵鸢如鲠在喉一般。
顾相檀一呆,难得有些慌乱的转开了目光,许是在旁人面前,顾相檀能用“灵佛可洞悉万物”这般的因由蒙混过关,但是在赵鸢面前,顾相檀却说不出这话来,灵佛这个名头,本就是横亘在他们中间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了,要是再这么一说,除了拉开两人的距离外,顾相檀敢担保,什么帮助都没有,渊清反而会更不舒服。
而且他死了又活重走一遭过去的事儿更是顾相檀心里的一道隐秘,他不是不能让渊清知晓,而是不敢让渊清知晓,他做下的那么多错事,犯下了如此多的人命,甚至把对方和自己都搭了进去,这要顾相檀如何开口,这是他人生最大的痛苦。
顾相檀闭了嘴,一时间脸色都白了起来,赵鸢看着他那有口难言的模样,终究不忍追问,只将他送到了须弥殿外回头便要走。
然而行了两步又走了回来,沉下声叮嘱:“腊月初八那日,不得出殿!”
顾相檀一下抬起了头,继而垂下眼轻道:“知道了……”
说着返身要进门,谁知手腕竟被用力抓住,接着就被猛地往后一扯,顾相檀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赵鸢的身上。
赵鸢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眼中深沉如渊,又把话说了一遍:“不得出殿!”
顾相檀无奈,知晓赵鸢是怕他出事,语气却仍是有些委屈:“当日我可要参加法会的。”
赵鸢眸色一沉:“那便等法会回来开始算。”
说完就这么牢牢地用漂亮的眉眼盯着他不放,看得顾相檀难得感受到了来自赵鸢散发的强力威压,顾相檀想了想,那日的确没什么要自己出去办的,省的让渊清担心吧,于是最终听话得点了点头。
赵鸢满意了,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衍方。
衍方忙颔首,示意自己一定会尽力看好顾相檀,不让他乱跑。
赵鸢这才放开了顾相檀的手,瞧见他细白的手腕处已现出了隐隐的红痕,赵鸢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忙收回手,然后飞快地转身,带着毕符和牟飞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留下有些郁闷又有些暖心的,自己也不知晓到底是什么滋味的顾相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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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那日,虽寒凉依旧,但难得出了太阳,过了清晨最冷的时刻,于场中沐浴着暖阳,照得整个人都有些和煦融融的味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