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要是你师傅,我也生气。”
顾相檀眼睫一颤,胀得鼓鼓的眼泪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每一滴都似乎砸在了赵鸢的胸口。
顾相檀也不说话,只闷不做声的哭,赵鸢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一旋身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这般,怎么做灵佛……”
赵鸢不过感叹一句,便被顾相檀狠狠打断,“我不要做什么灵佛,我只想回家!”
这么一说,顾相檀似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开了闸便关不上了。
“我每日都有诵经念佛,师傅考得题我也都答上来了,是方丈不让我受戒的,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赵鸢看他,“小和尚念经……”
“有口无心”四个字到底还算顾忌着,没有挑明。
顾相檀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瞪向赵鸢,看得赵鸢不由抬起袖子给他仔仔细细地擦干了眼泪。
“道理你全明白,就好像方丈和禅师也全明白你为什么会被蛇咬一样。”赵鸢语意淡淡,但手下动作却是轻缓。
顾相檀呆了呆,继而面上现出一丝羞愧之色。
“我也是寻不到旁的法子了……”
赵鸢自然知晓顾相檀怎么回事儿。去年此时,裕国公府里难得来了人,带了一马车的吃穿用度捐于了相国寺,其实就是给顾相檀的,傅雅濂思量过后还是悄悄收了,只是瞒着那人,想等合适的当口再拿出来,谁知走得那天也不知怎么就给他知道了,乖顺了许久的孩子突然就炸了毛,冲出来说什么也要跟着管家一起回京城看看。
管家自然不让,傅雅濂也难得生了一回的气,训斥喝止半点不留情面。
顾相檀却仍是哭得抽噎不停,最后竟然双眼一闭厥了过去。
赵鸢听着动静原本远远地立在一旁,瞅见这场面才赶忙上前托了人一把,顾相檀倒在他怀里还不住的颤抖,小脸憋到紫红,把顾府管家和傅雅濂都吓到了,立时请了观蕴大师来看。
然而管家还是未能如他的愿,趁着顾公子昏睡时,暗暗的返了京,只留下一句话给他,说是夫人说的:能否真正得见,一切其实全凭顾相檀自己。
顾相檀醒来后发了会儿呆,接着也不吵不闹,仍是如常的开始打坐念佛了,只那一个月一下子瘦得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傅雅濂面上恨他不长进,心里到底着急,难得由着苏息做了几样好的给顾相檀补身子,用了小半年才把人养回来。
原不过是当一时的按耐不住迷了神智,没想到一年过去,顾相檀的心仍是静不下来,怕是他以为今年顾府还有可能来人,才用了些不上台面的做法使些小伎俩小聪明解了夏,也难怪傅雅濂要生气了。
虽是七月盛夏,但鹿澧地处大邺北边,入了夜山里仍是风凉,顾相檀缩着肩膀拢着袖管这么坐着,看着实在凄楚可怜。
赵鸢以为他冷,然而顾相檀两手动了动,慢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物事拿在手中,细看竟是两个小小的福袋,上头一面绣着一个“寿”字,一面则绣着鹿衔梅枝的吉祥纹样。
“七月初七……”顾相檀径自呐呐着,“今儿个是好日子呢……”
赵鸢看着那“寿”字未语。
顾相檀又道,“书上有说,这一日是七夕节对不对?”
赵鸢点点头。
“我以前在京城时没有瞧过,听说街上会很热闹,还有灯会,你见过吗?”
赵鸢想了想,“见过一回。”
“好玩吗?”顾相檀睁大眼睛。
赵鸢没觉得有什么好玩儿的,也就是中了聊黄草毒的那一年吧,他还在鹿澧城内,赶巧见上了,不过就是人来人往的晃悠而已,那鼎沸的吵闹声顺着窗缝漏进来,让赵鸢看不下书,这才抬头瞧了眼,外头花灯倒是不少,但于他几乎无关痛痒。
只是感受着顾相檀此刻投射来的目光,赵鸢顿了下道,“还行。”
顾相檀抿了抿唇,眼中带出些艳羡之色来。
赵鸢明白,他艳羡的并非是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顾相檀艳羡的是红尘俗世中的出入无间安闲自在。
赵鸢仰头看着当空明月,缓缓道,“街上有卖面具的,还有捏糖人儿的。”
“糖人儿?是什么?”顾相檀好奇。
“糖人就是……”
这一晚,赵鸢难得的好耐心,依着顾相檀的心思,说着自己也不感兴趣的东西,一样一样,仔仔细细,然而说着说着,又莫名觉得也不是那么没劲了,那些软红十丈,那些花团锦簇,的确比他们寡淡孤寂的生活来得缤纷,又遥远太多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会穿插点过去的事情
☆、放生
夜半,傅雅濂推开院门,瞅见的便是外头台阶上并排而坐的两个少年,一个仍是危坐如松,背脊挺拔似未出鞘的宝剑。听得动静,他缓缓回过头来,眉目清冷若画。而另一个少年,则软软地伏卧在他的膝上,已是懵懵地睡了过去,借着月色,还可以得见其脸颊上有着未干的泪痕。
傅雅濂摇摇头,叹了口气。
“狡黠伶俐,刁钻古怪。”
若顾相檀只是裕国公府的公子该有多好,或者哪怕出生在寻常人家,无论是为民为官聪慧如顾相檀都会有其自己的坦坦大道,可是偏生就是最糟糕的那一种,偏生就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种。
人人欣羡的煌煌祖位,于这样一个信根飘忽的孱弱孩子来说,却好像一把重重的枷锁一般,从一开始就困住了他真正的人生和未来。
只是即便强人所难,傅雅濂却还是要这么做,顾家也仍是要这么做。
这是一个黄金铸成的漂亮牢笼,挡下了顾相檀的自由,却也挡住了笼外的刀光剑影,他出不去,旁人也同样进不来。
傅雅濂和顾家人的希冀从来不高,活得好的前提,首先该是要活下去。
傅雅濂蹲下身,想自赵鸢手里把顾相檀接过来,赵鸢让了下,说,“沉,我来吧。”
傅雅濂一介读书人,虽天天吃糠咽菜的,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还是抱得动的,而且也不该让皇世子来动手,只是赵鸢却不等傅雅濂说话,小心的托着顾相檀起身,朝屋里走去。
把人弄到床上放下,苏息和安隐赶忙来给顾相檀盖上薄被。
赵鸢返身打算离开,傅雅濂却在此时道,“以后你若上了京,能否替我……看顾他一、二,就算看在他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京中怕是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
赵鸢脚步一顿,轻道,“我自会的。”
其后一阵,赵鸢都没再见到顾相檀,应该是在院里闭门思过虔心修道。
十五日那天,相国寺众僧解夏出关,又正是盂兰盆节,于是一场祈福法会办得是人声鼎沸。
赵鸢从不去凑这些热闹,他在院中练了会儿剑,听得动静便去打开了门,就见院外一个小少年背着个竹篓正从门前过。
“往哪儿去?”赵鸢问。
顾相檀穿着短衫短褂,下面松垮的靛蓝布裤在脚腕处卷了两道,露出裹着绷带还未好全的伤处,看着就像个穿了农家装的小少爷。
“我去行放生礼。”顾相檀抖了抖竹篓里的一堆草药和半框的葡萄。
盂兰盆节,放生、祈福、法会,祷祝平安。
“法会呢?”
顾相檀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和师傅说好了。”
赵鸢微微蹙眉,似对这主意不怎么支持,但顾相檀看看天色,没空和赵鸢多说了,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头道,“就在五里外的茅家村,还有不少人同去,傍晚就能回来……我走啦。”
赵鸢目送着他离开,想着相国寺没过几月便会行一次放生礼,就是僧众或居士和净人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或柴火、瓜果、草药和一些手工制品,去附近的村落交换家禽和一些捕猎的小兽来予以放生,顺道劝诫杀戮,和尚在大邺本就很受爱戴,更不用说是以皇寺属地为荣的鹿澧民众,多半愿意以此积德,以前顾相檀也去过一次,不过有傅雅濂陪同,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人。
赵鸢琢磨着,觉得应该不会怎么样,然而直到天际隐现昏黄,却仍是不见顾相檀回来。
不远处苏息和安隐也是急急地往这里来了,见了赵鸢便说方才半道上遇到相国寺的和尚都回来了,里面却唯独不见顾相檀的影子。
赵鸢听后面上一沉,招手唤来牟飞道,“跟我走。”
牟飞对于赵鸢要离开此地似有犹豫,但赵鸢的意思他不敢反抗,最后只能跟着走了。
两人翻了两座山,在天色已完全擦黑前终于在隐隐绰绰的林间瞅见了一个背着小篓蹒跚而来的人。
顾相檀的裤子破了一块,短褂也脱了线,半张脸上更是擦到一片黑灰,看着很是狼狈。
抬头看见赵鸢和牟飞站在面前,顾相檀用袖子抹了抹脸,轻道,“唔……我方才找不着路了,后来跟着北边的星星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