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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轻轻一哼:“后宫里的女人杀人,又能有什么新鲜的法子?纵然是贵妃,也不敢明刀明枪赐死吉祥,所以贵妃能使的手段一如她这多年对后宫和皇嗣的手段:使毒。”
小包子点头:“必定是使毒的。”
兰芽眸光微寒:“吉祥自己就是使毒的高手,身子里又曾亲身饲养过蛊王,一般的毒对她根本无用。现下虽然那蛊王早已死了,可是她身上说不定依旧有抗毒的能耐。”
小包子一听也皱眉:“公子不说,奴婢倒忘了这茬。事到如今,那又该怎么办?”
兰芽轻叹一声:“到时候去请凉芳凉公公了。就说本官要到御马监检点内库,总是大过年的,也请他好歹拨冗来一回。”
。
这般的大年初一,皇帝带着太子和群臣,先谒太庙,再赴圜丘祭天地。宫里宫外便空了大半,清静了下来。
兰芽做好了准备,心下便也一定,便觉得外面这天地更加清幽浩荡。
小包子刚出门儿,却一转身儿又回来了,急急忙忙地禀报:“公子,秦相来了。”
兰芽一蹙眉,便挥手叫小包子下去。
不等她迎出门去,秦直碧便自在地走了进来。没有从前的俗礼客套,而闲适得就像走进自己的家门。
兰芽深深吸一口气。
因为又是一年,而她按着皇上的指婚,即将成为他的侧室,所以他今日开始的态度转变也是有情可原。
“秦相怎么没陪皇上和太子去祭天地?”她立住,有小小的局促,低声问。
他自在地坐下来,扬眉望向她。
本就生就芝兰玉树之姿的翩翩公子,如今身为内阁大学士,越发显得风神俊朗,眼波浩浩。
“嗯,没去。因为我从今天起,便有一桩比侍奉皇上和太子、比祭天地更为要紧的事要忙。我便也与皇上告了假,皇上也恩准了。”
兰芽在袖子里攥紧手指。
他说的,自然是婚事。
她便顾左右而言他:“秦相说的是。迎娶小窈姑娘过门是大事,的确应该郑重其事。”
秦直碧恼得抽出自己的汗巾子来撇向她:“你别跟我装傻!我说的从来都只是你!”
兰芽厚着脸皮笑笑:“我只是侧室,侧室没有婚礼。只一顶小轿抬进府去便罢。”
他便咬牙:“没有婚礼!”
兰芽垂首轻叹:“秦相怎么又犯了执拗?咱们说好的,等秦相与小窈姑娘成了婚,我才能入府;否则,我是怎么都不肯去的。”
秦直碧咬牙:“那就再打个商量,你我各退一步:我与她拜堂,当晚你便入府来。”
他起身,绯色衣袍宛若天边霞光,缓缓向她罩来:“洞房花烛之夜,我只想给你。”
兰芽心又一跳,急忙后退两步。
“秦相……你怎又来了。”
秦直碧倏然而怒,紧紧咬住牙关:“我怎又来了?我秦直碧从来都只是这样一番心愿!至于娶小窈,不过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兰芽,你让我娶的人,我答应你,我娶;可是你总归不能让我将洞房花烛也给了她。我做不到,你别为难我。”
这样的秦直碧,让兰芽无颜面对,她只能深深垂首:“……秦相,我也同样做不到。”
一向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这一刻也忍不住勃然而怒。又不舍得对她如何
tang,便一拳砸在了她身畔的窗棂上。
窗棂有些粗了,劈出小小的木茬儿来。他一拳砸上,那木茬便刺进了他的皮肉。血,登时沿着袖管流下。
兰芽也惊了,急忙上前攥住。
他却仿佛不知道疼,只垂首望住她:“……我等了你一辈子。你就不能让我如愿一回?倘若不能,你又为何让我活下来,不让我早早就死了?!”
兰芽狠下心来,攥着他的手腕,掰着他的手,拿了针去剔他皮肉里的木刺。
血汩汩地流,有的木刺扎得太深,她便顾不上别的,落下唇去吮。
他盯着她,看她为了他不顾一切的模样,眼中便滚滚地热。
伸臂,将小小的她抱进了怀里,唇斗胆在她鬓边厮磨,疼痛地低喃:“……岳兰芽,你对我好狠的心!你让我明知道你在做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么?那我这一生,又该怎么办?你让我活下来,却让我成为身在庙堂之高的行尸走肉么?”
兰芽的心也是狠狠地疼,攥紧了他的衣袖,垂下泪来。
“倘若秦相苦得太狠,那就断了我的生路,让我死去吧。也许看见我死在你面前,你的心才能平静下来。那便这样做吧。”
。
大年初一,来秦相府拜年的自然是络绎不绝。可是秦直碧却到天黑了才回来。
大学士府张灯结彩,笑语喧哗,可是他却孑然一身,失魂落魄地回来。
小厮给更衣的时候,还看见手上缠了布条,布条上隐约有血迹。
小厮心下都跟着一哆嗦:这大过年的,相爷这是怎么了?
秦令仪亲自来看,弟弟坐在榻边努力地微笑:“大姐,拜堂吧。我不想办得太隆重,就说我替爹娘重新戴孝,三年未满,又不能违君命,所以简单操办。我想恩师和小窈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秦令仪便也努力微笑:“好啊,先拜了堂,兰芽那边也才好进门。”
。
秦令仪身为长姐,便亲自去与秦越谈此事。
没想到秦越也是洒脱,说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更说既然大年初一谈这件喜事,索性趁热打铁便将拜堂之期定在元宵好了,正是人月两团圆,天作美事。
同样都是女人,没人不对婚礼抱着极大的崇敬。秦令仪心下对小窈略有抱歉。
小窈听了,有些失神,却还是淡淡一笑:“大姐多虑了。等了这么多年,我想要的倒不是秦郎状元之名、宰相之位。他名满天下,我自然也开心;可是我终究等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只要他肯娶,我便再不计较其它。”
说完了这席话,小窈还是带了亲自重又做好的饭菜给秦直碧送去。说大年初一呢,没等到他回家来吃饭,好歹让她陪着他吃完了这顿。
秦直碧默默吃饭,小窈凝望他俊逸的侧脸:“师兄,三媒六聘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要一样:洞房花烛夜,你要在我身旁。”
。
过年,御马监的人也轮着班得了几天休沐。于是内库里便更显清幽。
兰芽在前,凉芳在后,两人静静地沿着长廊走向前。
因为出了宸妃的事,凉芳被暂停了东厂的职司,现在就也只剩下御马监的职司了,从前曾几乎平起平坐的两人,此时又变成了主次有别。
兰芽回眸瞥了凉芳一眼:“大过年的叫凉公公陪咱家检点内库,委屈凉公公了。”
☆、56、若以生死,何必情痴
凉芳如今已是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兰芽话中的嘲讽之意。他便笑了笑:“公子是在怪罪我,我都明白。其实一步一步走来,每一处关键,都是公子的提携,否则我怎么可能成了昭德宫的首领太监,后来又掌了东厂。换了旁人早已对公子感恩戴德,俯首帖耳,只有我凉芳受了大恩,却始终还有自己的主意。”
兰芽轻哼:“凉公公原来还都知道。”
凉芳也只是无声一笑:“我凉芳便在自宫的那一天,将自己的性命都断了。对这尘世,我还有什么留恋,什么惧怕的?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看似也在争权夺势,努力向上爬,可是为的不过是让自己越来越强大,才有能力去办完自己未竟的心愿,倒不是在乎那些权势和财富本身。”
凉芳这话,兰芽自然也是听得通透纺。
凭他们两人这多年的相生相克,凉芳不会看不见吉祥陷害他和宸妃这件事的背后,也有她岳兰芽的影子。
兰芽便淡然负手而立:“在这一点上,你我倒是相像。什么权势富贵,什么左右天下,这些外人赋予的一切,对于你我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我们想要的,总归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凉芳这才抬眼郑重望来。
兰芽一笑:“也所以这些年我眼看着你办的那些事,听着他们提点我的那些话,我却还是陪着你扶着你,没动过要除掉你的心。因为我知道你是在等一个答案,在这个答案大白之前,我没资格让你闭上眼睛。其实这个答案也曾是我想要知道的,也是我欠曾大人的。沿”
两方便眯起眼来:“你的意思是,你终于找到那个答案了。而你今天约我来这里,也是为了给我那个答案?”
兰芽负手,缓步向前:“凉芳,先来见一个人。”
内库重地,无人能进,于是这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也是这天下最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