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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侪遵旨。”
“还有……边关的事。大宁的防线既然是被你掏空的,他们没能抵御得住草原铁骑,朕便不能治他们得罪,朕得治你的罪。朕便命你戴罪立功,监军大宁。你是怎么将朕的大宁防线掏空的,你便得给朕怎么补回来;大宁防线漏进了多少草原人来,你就得按着数儿一个一个给朕宰了,要么就得给朕都赶回长城外去。”
司夜染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奴侪明白。”
皇帝说了这一席话,仿佛累了,蜷缩着用明黄大氅将自己裹紧。
“你这孩子,几乎可说是被朕亲手带大的,于是你有什么心思,朕都看得明白。天下是一盘棋,你将整个棋盘全都拂乱,为的只是保边角那一颗子。”
皇帝没有看向司夜染,只自己定定望着空空的、幽深的大殿。远处边角没有灯,那些辉煌的画栋雕梁在黑暗里看起来,只有阴森。
“你是为了那一个人,用整个天下这盘棋与朕博弈。朕若不放你走,你便也不收手,直到将朕的天下全都毁了……是不是?”
司夜染静静的,这一次没有否认,也没有叩头,只淡然道:“皇上为天下共主,自然垂爱每一个大明子民。此番派到草原去的使团,内里每一个都是皇上的臣民。奴侪始终相信,皇上绝不会放他们孤身在草原而不顾。苏武牧羊十九年的悲壮,绝不会在我大明盛世重演。”
皇帝听完,才转过来盯着司夜染,幽幽道:“敢用江山换一个人。小六,朕真羡慕你这样的少年意气。只可惜朕老了,再也没有这样的意气风发。朕只想守成,只想叫传到朕手上的江山基业稳稳妥妥。朕折腾不动了,也拼争不动了。你,懂么?”
司夜染这一回重重叩头,再不多言。
司夜染告退,已经走到了殿门口。皇帝盯着司夜
tang染的背影,却忽地喊停。
司夜染转身回来,“皇上还有什么旨意?”
皇帝疲惫地叹了口气:“兰公子既然被困在草原腹地,你只到大宁也救不回她。朕索性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大宁、宣府边防一线全都听你节制。你可不固守大宁,可见机行事,直达草原腹地。”
皇帝垂下头去,满天满地的金龙都映不亮他的眼睛。
“朕想要什么,你该明白。”
司夜染微微一颤。
皇帝抬眼望来:“告诉兰公子,好好地回到朕身边儿来。她此行有功,只要好好地回来,朕便替她爹岳如期昭雪。追谥她双亲。”
司夜染又是一震,终是缓缓跪倒:“奴侪,明白了。”
。
翌日一早圣旨下。
圣谕一:关西厂,废司夜染西厂提督印,仍回御马监;西厂校尉遣散,却并不是发回原处,而是真正的打散——西厂校尉中原来有锦衣卫之外,更有灵济宫的人,这样一打散,便连灵济宫原来的人马也跟着散了。
圣谕二:司夜染监军大宁,与朝廷北边共存亡。不逐鞑靼,不必生还京师。
一时之间朝廷百官无不额手称庆,都说为朝廷除一大患。
而司夜染跪接圣旨之后,一刻都未迟疑,当即动身北去。
。
时光穿梭,转眼已过了腊月二十三。
岳家兄妹按着中原的习俗祭灶祭祖,兰芽特地抱着小月月,帮幼小的她也给祖宗行了大礼。
腊月二十三,是她与兄长约定好的最后日期。再不走,便走不成了。
祭祖后兰芽亲自扶着雪姬回到榻上。
雪姬早产,身子虚亏,但是她一向都是顽强的女子,于是身子实则已经不必再这样小心翼翼每天躺在榻上。她想下地,却被兰芽按回去。
雪姬不解,兰芽只垂下头去幽幽道:“雪姐姐你越是虚弱,大汗和满都海才越能放心。”
雪姬一怔,随即便懂了,目光冷静地重新躺了回去,比之前看着更加虚弱,还特地咳嗽了几声。稍后郎中来探脉,她格外虚弱地说:“今儿勉强挣扎起来给祖宗行个礼,不想却就这么累着了,现下身上半丝气力都提不起来……”
郎中走后,帐篷里静悄悄的,兰芽将缝好的牛皮兜囊再上了一遍线。待得用双手使劲拉也拉不开,才小心地将月月裹了,吊在心口试试。
月月太小,出生便未足月,此时还没满月。小小的身子还都是软软的,连脖颈都还没能直起来。兰芽抱着这样的月月,便一时之间雄心大减,落泪道:“不,咱们不走了。孩子太小,受不得这样的罪。”
雪姬急忙抱住兰芽:“你别胡说。当年巴图蒙克被满都海带在箭囊里四出征战,他不是也没事?月月是我雪姬的孩子,她就没什么不行的!”
雪姬不这么比较还好,听她这么一说,兰芽的泪反倒止不住。她紧紧将小小的月月抱在怀里,贴在心口。
“那怎么能一样?巴图蒙克那时都已七岁了,可是我们的月月还没满月;巴图蒙克是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男孩子,可是我们的月月却是个女孩子……巴图蒙克自己都说过,当年也曾下马就吐;不行,我不能让月月为了我遭这样的罪。我不走了,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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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41、只要你能逃出去(第二更)
岳家一家人在帐内低低说话,帐外双宝便也向三阳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远一近负责放风,好在此时天寒地冻,便连草原人都少出来了。
两人便寻了个雪窠,一边避风,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双宝盯着三阳的眼睛:“我只问你,瞧没瞧出来公子这些日子在准备什么?”
从前在灵济宫,三阳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反正凡事都有公子和双宝,他只需在听兰轩里消消停停干他的粗活就是了,什么灾祸就都落不到他头上来。
可是这一番来草原,一日一日地将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活,每一天都要跟草原孩子拼命才能活下来……叫他长大了亏。
三阳便对了对手指:“我明白,公子准备要走了。”
两个小孩儿互相望了一眼,都没从对方脸上眼里看出欢喜来。
双宝便垂下头去:“果然你也明白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也许公子一个人逃还好说,可是她从不是丢下咱们一个人走的人。”
三阳便一咬牙:“宝公公你说吧,咱们怎么能帮上公子?”
双宝心底一热,“……如果咱们就再也走不了了呢,你愿意么?”
三阳眼圈儿就红了,却还是认真一点头:“妈的,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咱们都是没根儿的人了,家里也没牵没挂,乐得一身自在!宝公公你说吧,叫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帮公子顺利逃出去!”
双宝轻声一叹:“实则公子叫咱们两个回来,不光是叫咱们在身边儿帮她放风的,她是有自己的一步筹划——可是终究,她还是没能舍得咱们两个,改了初衷。”
“什么筹划?”三阳一把抓住双宝:“公子不忍心,可是咱们可以自己干!”
双宝便点头:“咱们是两个小孩儿。图鲁和乌鲁斯也同样是两个小孩儿……”
三阳眼珠子叽里咕噜一滚,“我明白了。宝公公的意思是咱们两个换下那两个小王子,叫公子挟着那两个小王子一起走,关键时刻作为人质!”
“没错!”双宝黑白分明的眼中亮起灼灼灿烂。
三阳低头瞅了瞅两人身量:“可是咱们俩有点大。”
“不怕。”双宝道:“草原的孩子体格大,长的也快。而且关键是咱们两个只是蒙混过关就好。”
三阳想了想还是犯了愁:“乌鲁斯的黑眼睛还好说,可是图鲁却是个绿眼睛的……”
“我也想好了办法。”双宝静静垂首。
三阳便追问:“什么好办法?”
三阳年纪小、资历也浅,他从前没什么机会到大人跟前儿,就更没机会知道大人的眼睛也曾变过颜色。
兴许是因为双宝被灵济宫上下当成是“双”字辈里最优秀的小孩儿,于是就连初礼也肯偶尔将大人的事情挑几件讲给他听。后来双宝还在大人受拘禁、兰公子南下的时候帮灵济宫立过大功,于是初礼就更是将能讲的都告诉给双宝了。
双宝便深吸一口气,从兜囊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儿来。瓷瓶的盖子上扎了透气孔,向三阳晃了晃。
三阳还是孩子心性儿便抢过来瞧:“怎么瞧着倒像蛐蛐罐儿?”
“嗯。”双宝答了一声,却没叫三阳打开,而是收回来藏进了袖口里。
“总归,眼睛的事儿不用你担心。绿眼的事,交给我。”
。
王帐里,巴图蒙克与满都海,以及白音、莫日根等将领也正在商量亦思马因的事。
白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