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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宫里的日子原本寂寞,跟前的人少有敢跟他这么插科打诨的,于是他便更加喜欢跟继晓说话儿。
凉芳的举荐,大获成功。
继晓啃完了果子,也不等皇帝叫他平身,他自己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走到龙案旁压低了声音说:“皇上您其实都明白,就听他们传瞎话罢了。小僧敢骗他们,却怎么都不敢蒙骗皇上不是——小僧哪里有什么逢赌必赢啊,小僧不过是用万变色。相迷花了那帮子俗人的眼睛罢了。”
继晓又左右瞅了一眼,干脆躬身过来跟皇帝形同咬耳朵:“小僧禀告皇上,小僧会点石成金之术!”
“真的?”皇帝眼睛也是一亮,“可否为朕演示?”
继晓嘿嘿笑了声:“要是演得成,皇上可许个什么赏?”
。
在皇帝的首肯之下,继晓留宿在宫里。他说他施法得找个景色秀美的地儿,他觉着御花园不错。皇帝竟然也许可了。他便用了十几天的工夫,在御花园里搭起了个炉子来。
皇帝笑嘱张敏好好儿看着继晓,别叫他的遮眼法骗了,绝对不能叫他有机会碰着真的金银,然后拿出来糊弄人。继晓便也哈哈笑着受了,只列了单子,要些赤铜、木炭等物料。
皇帝叫开了内库,按着他单子上的拣了给他。
他说要做法避讳凡人,跟皇帝要了一个月期限,就在御花园里鼓捣那炉子。
实则皇帝和外人不能进这御花园,凉芳却是能带着僖嫔进的。
继晓这般故弄玄虚,自然是与凉芳商量好了,方便留在宫里,好能帮得上僖嫔的忙。
可是头一回见了继晓,听了他的“说法”,僖嫔便有些受不了。偷偷儿出来捉住凉芳,花颜有些失色:“师兄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和尚?他,他与本宫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继晓就是个花和尚,见了僖嫔自是眼睛都直了,言语上便很有些冒犯。
凉芳细细听僖嫔将继晓的话都复
述了,便忍不住笑:“从男人的角度来瞧,他说的倒也没错。虽说各宫娘娘应该为妇德表率,可是皇上三宫六院,又如何喜欢一个个儿的都在他身边儿一动不动的石头样儿?”
僖嫔羞愤得跺脚:“可是他传授我的那些法子,根本都是花柳院里才用的!”
凉芳便咯咯一笑:“便也难怪。他娘是倡门女子,他就是生在花柳院里,他自小看的、后来结交的,都是那里头的姐儿呢。”
僖嫔便更恼得说不出话来。
凉芳缓缓收了笑,怜悯地盯着僖嫔:“花柳院的法儿虽说下作了些,不过勾着男人却最是管用。灵竹,你现在已然失宠,便任何法子都值得拽来一用。你若再继续这么端着,当真是没有复宠的机会了。”
僖嫔和凉芳在一旁说着话儿,就剩下湖漪在继晓身边儿陪着笑。
继晓进宫有些日子了,正是熬得火烧火燎的。这便上一眼下一眼盯着湖漪,脸上连连的Yin笑。
☆、378。14报复(4。11更1)
僖嫔的失宠,在后宫嫔妃之间不过又是一场笑谈。人人都说她可真是吃一百回豆都不嫌腥,上回就闹腾过一次得宠得宠,结果没几天就失了宠,更别说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了;这一回,竟然又是这样。
可是吉祥却不能将此事也一笑置之拗。
僖嫔得宠,是她给皇帝用了“迷情蛊”,而僖嫔竟然这样快就失了宠,那便是她的虫儿失了效用。
试问这大明天下、宫廷内外,又有谁能识得破她的蛊,更有谁能克制得了她的蛊!
她心下便万念成灰。
因为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司夜染!
他不但与她割袍断义,他也更截断了她自己向那狗皇帝讨命报仇的路!
她吉祥,在这陌生的皇宫里,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苟活下来,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他许诺的一切,如果不是为了给族人报仇,那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绝不甘心!
她不会放过司夜染和兰公子,她也绝不会放过狗皇帝。就算拼了自己的命,豁出自己的一切去,她也在所不惜跖!
。
吉祥趁夜来万安宫求见僖嫔。
往常都是只需通传,僖嫔便会亲亲热热宣她进去。总是僖嫔身边最得脸的湖漪亲自来引她,而僖嫔更是早早就吩咐准备下她喜欢的果子。
可是今儿……通传了许久,里面也没见动静。
好半天才见湖漪懒懒地走出来,眉眼之间很是有些不耐烦,打着呵欠道:“女太史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不知来咱们万安宫又有何指教?”
吉祥便一皱眉,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下官因伤有些时日没来给娘娘请安,今儿才好了,便赶着第一宗就来问候娘娘金安。”
湖漪便瞪眼睛上下瞄着她:“娘娘自然金安。怎地,女太史难道还希望娘娘不安?”
吉祥一怔:“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下官哪里言行不当,得罪过姑娘?”
湖漪便是冷笑:“大人是女太史,是女官;奴婢只是个宫女,如何敢跟大人称什么‘得罪’?大人怎么对奴婢都不要紧,可是大人倘若对咱们娘娘存了三心二意,那奴婢就看不过去了!”
吉祥越想越不对,心里便咯噔一声:“莫非娘娘是将失宠之事归咎在了下官身上?难道娘娘以为失宠是下官动的手脚不成?”
湖漪毫不客气:“难道不是么?你说你给娘娘用的香能叫咱们娘娘长得君恩,可是你用来用去总是那一种香,娘娘还问过你是否该换点新的样子,你偏说不用——如今怎么样,娘娘竟然失了皇宠了。这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去?难不成是咱们娘娘的错?错在信了你了!”
吉祥一个踉跄,忙伸手扶住宫墙。
她在宫里能依靠的人不多了,她不能再这么失去僖嫔。她用力定住身子,勉力微笑:“姑娘说得对,这当中有些缘故确实是下官处置不当。不过还是有转圜的法子的,下官依旧还能叫僖嫔娘娘重得恩宠。烦劳姑娘进去再替下官通传一声,求娘娘见见下官,下官一定会当面禀明。”
湖漪却一脸的冷笑:“吉祥大人还是住了吧。咱们娘娘信过你,却落得这般境地,当真不敢再信大人了。大人请回吧,娘娘早安置了,实在没有工夫再见不相干的人。”
从前吉祥在僖嫔面前说一不二,就连湖漪也得卑躬屈膝地讨好着。吉祥便也难免在某些言行细处不注意,当真在湖漪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来。那湖漪也是个心高气盛的,否则彼时又怎么会害了江潆……于是一来二去这湖漪的心底便也埋了不满,今儿既然也是得了僖嫔的旨,于是对吉祥自然趁机极尽讽刺。
湖漪说完便退回门槛内,伸手就要关上宫门。
吉祥上前一步用力撑住,急切问:“难道僖嫔娘娘就此善罢甘休,就不想再另寻法子东山再起?”
湖漪便忍不住咯咯冷笑:“怎地,吉祥大人还以为咱们娘娘若想东山再起也只能依靠吉祥大人你了,是么?哎哟,吉祥大人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实话告诉你说,咱们娘娘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咱们娘娘自然要东山再起,也一定能东山再起。只不过咱们娘娘已经寻得了人外高人,有了更妥帖的办法,就不劳吉祥大人你再这么空劳牵挂了啊。”
湖漪说着又要关门,吉祥一咬牙,死死撑住:“娘娘找到另外的人了?叫我想想,那能是谁。近来宫里没什么新人,也只有两位,一个是和尚继晓,一个是李子生。好像都是凉公公举荐进来的。莫非娘娘依靠的新人,就是他们?”
湖漪也不得不佩服吉祥果然还是有两下子,便轻蔑地笑:“你猜着便猜着了,心下就更该明白他们高你太多。你呢不过是内书库的小小女史,充其量有些大藤峡见不得人的秘术,不过你的见识和道行也不过这么一丁点儿。就别指望着继续攀附咱们娘娘了。”
湖漪说罢用力推振宫门,将吉祥的手臂弹开,然后毫不留情面地咣当关严了
宫门。直接落锁,转身便走了。
这长长的宫墙夹道,这夜色覆盖的寂寂皇城,便只剩下吉祥一个人。
便如同这煌煌天地之间,也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呀。
再无依靠,也——再无牵挂。
。
吉祥踉跄后退两步,眼含屈辱的泪,恨恨盯着那紧闭的宫门,咬牙冷笑。
“好,好……我曾一片诚心待你,我一手将你送到皇上身边儿;可是既然你今儿竟然这么对我,你也全然没有做到我对你的期许,那我也绝不会让你安生!”
她恨,她真的好恨!
她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