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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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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文文静静地在苍凉的灯影里抬首,近乎悲悯地望着他:“今晚没命的是你。”
  他咬牙笑道:“你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
  他发了狠,拔出腰间匕首,便向他那只手刺了下去。那小子这才松开。
  他顺势便翻进墙内去。
  顺着同伙的指示上楼,直奔那鞑子的房间去。可悄悄用匕首划开了门,便怔
  了。
  原本说好的,由同伙先上去踩点,确定那鞑子是搂着姑娘进了房,脱了衣裳远了兵器之后,他才好上去动手。可是房门一开,那鞑子非但刀箭都还在身上,而且房中并非他一个鞑子,另外还有两个草原模样的汉子!
  暗杀都是取巧,硬碰硬的功夫却不太擅长。更何况以他十岁身量,去跟三个草原汉子厮打!
  他是后来才知道,是他同伙出卖了他,那晚上就想让他死——他从前勒死的那个领头的内监,就是那个同伙的远亲。
  那晚他像只兔子,被三只老虎围攻。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大不了举刀自尽。
  却没想到关键时刻,房内的几盏灯竟齐刷刷一同熄灭。
  三个汉字在光线变换的一瞬间不适应,他却感受到一个人无声进来站在他身畔。低声对他说:“左边那个交给你,必须一招致命。右边两个我包了。”
  他都没能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在蜡烛袅袅的白烟里,看见那身影矫捷如猴,踏着桌子直接扑向那两人脖子,从其中一个的脖子转到另一人的脖子,便听得两声闷哼。他自己也不敢怠慢,以几乎相同的动作窜上左边那汉子的肩膀,将手里的弓弦狠狠缠上那人的脖颈……
  那晚也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到后来几乎用弓弦生生将那人的脖子整个切断!
  是那小子冷冷按住他手腕,说:“够了,已死透了。赶紧脱身!”
  他便于那夜认识了大人。可是大人那时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大人甚至都没告诉他身份,只说是路见不平,碰巧看见他那同伙图谋不轨的模样。
  他是后来才知道,大人那时还只是皇上身边品级很低的小内监,到大宁来是为了替皇上探听宁王在本地是否安分。
  皇上和大人的怀疑都没错,宁王本不安分。
  后来的两年内,他成为宁王最为倚重的杀手,替宁王除掉了不少敌人。比如那些敢于在皇上面前打宁王小报告的地方官员……
  后来在大人集证之下,皇上撤掉宁王领防驻地的兵权,将宁王藩国内迁至南昌……朝廷追究宁王,又碍着宁王本为皇室血脉,于是便只归责为手下的教唆。宁王府一干手下全都因此落罪。
  他也难逃,一并被定了死罪,绑赴法场。
  那天,他实则已在法场,刽子手朝天向大片刀喷了一碗酒溅了他一身。他知道死亡已到眼前。却猛然听得“刀下留人”,仰头看去,众人一分,那个尖帽白靴的少年依旧骑着他毫不起眼的小毛驴,嘚嘚而来。
  大人亲自将他扶起,彼时十三岁的少年便昂然指斥监斩官,轻柔却森冷地说:“他的命,咱家自当亲向万岁保奏,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大人亲自将他扶上毛驴,昂然环望一众不忿的官员,淡然说:“人,咱家是非要带走不可。众位大人若不乐意,那就将咱家一并斩了吧!”
  小小年纪,竟震慑全场,全场不下千人,无人再敢阻拦。
  从此他就留在大人身边,陪着大人从小小内监一路走到御马监掌印太监高位,再到如今……他的命、他的荣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他便也自然将自己的一切也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大人。
  他以为,这会是一辈子。
  。
  藏花的泣声在这夜色里格外哀婉动人,纵是石头怕也化了。
  可惜司夜染却只淡淡掠了掠眉:“你既记得从前事就好。你我初遇,便是因宁王事起。朝廷将宁王内迁至南昌,老宁王幸得寿终正寝。不过到了今代宁王,却又不安生了。”
  “花,你最了解宁王府。你便走一趟吧,去南昌,好好儿地替本官,替朝廷,看稳了宁王府。但凡又半点动静,都要飞报来知。”
  南昌!藏花心底咯噔一声。
  南昌与京师远隔千山万水,大人又分明没有说清楚究竟是要他去多久……他这若是一走,就要与大人远隔关山,更不知相逢何期了么?
  “大人!”藏花匍匐在地,声泪俱下:“小的宁愿大人杀了小的,也不愿这般离开大人!”
  “你说什么呢。”司夜染偏头而睨:“这是朝廷的差事,几时轮到你我说个不字?再说,你觉得这灵济宫上下,我还能找出另外一个人比你更适合去宁王府的人么?”
  司夜染说完便转身,一甩披风抬步就走。
  “准备一下吧。两日后,我亲自替你饯行。”
  。
  这样浓黑的夜色,伴随纯黑的披风,裹住司夜染满身。
  他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宫墙夹道,踽踽无声地走。
  藏花的哭声还在他耳边萦回,这些年来藏花替他杀过的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
  对于那些敢挡他的道、想要加害他的人,藏花从来毫不留情。藏花一双手上染满的鲜血,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更不能改变已经选定的方向。
  大约走到了“水镜台”左近,正在这时,暗夜里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欺入他视野。
  他一怔,沉声喝:“谁?”
  。
  那抹窈窕身影一窒,全身缩紧片刻,才耸起肩胛向他转过身来。
  幸那门内透出微弱灯光来,影绰绰笼住那人面颊。
  正是兰芽。
  她今晚总归睡不着,一闭眼就都是冯谷的死状,她索性起身掂着腰牌出门,想要先试试这腰牌究竟管不管用。
  入夜掌灯后,灵济宫内各个院子都要下钥落锁,不准再随便走动了。她仗着腰牌绕了一圈儿,路上遇见巡夜的侍卫,看了她的腰牌后竟都恭恭敬敬让她走了。
  她实在高兴。
  心下一高兴,便想找人喝酒。也好聊聊虎子的事。
  自是不能去找虎子本人。他自己既然还没想说,那她就得继续装作还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陈桐倚。
  秦直碧太聪明,她怕她一旦喝酒说起来,没三言两语就被秦直碧给猜着了;相比较,还是一向乐天的陈桐倚保准些。
  可是她刚踏上“水镜台”的门阶,就被夜色里那森凉入骨的声音叫住了。
  她登时只觉头皮发麻,真有些后悔自己今晚的得意忘形,如果不来水镜台就不会又撞上这个阎王……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麻木转身,恭谨施礼:“大人,是小的。”
  。
  兰芽被叫住前后的反应,全都落进司夜染眼底。
  他微微仰头,眯眼打量着她。
  她之前像个猴儿,喜滋滋地蹦上门阶去,现在倒像是根儿被霜打了的茄子。
  司夜染一声轻嗤:“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水镜台来干什么?”
  他状似无意地转了转指上一枚玉环,“你要去,也该去找秦直碧或者虎子,你倒跑这水镜台来做什么!”
  兰芽见隐瞒不过,便垂首答:“小的是想找陈桐倚喝杯酒。”
  “大半夜的,你,喝酒?”
  兰芽知道他是说什么呢,便压低声音说:“……他们,又不知我是女儿身。”
  兰芽心说:只有你自己知道罢了!
  司夜染良久无声,半晌却寒凉地“嗤”了一声:“为什么今晚想喝酒?”
  兰芽忖了忖,不知藏花那边将冯谷的事跟他说了没,她倒不好先说,便说:“……是因为得了腰牌,心里欢喜。”
  司夜染挑眉:“哦?竟然那般喜欢那块腰牌?”
  兰芽悄然抬头,在幽幽灯影里,由衷地向他展颜一笑:“是,非常喜欢!谢过大人!”
  “嘁……”司夜染长长地嗤了声。
  该说的都说完了,兰芽便再一施礼:“大人,可否允小的进去了?小的保证,这次不会造次,就真的只是跟陈桐倚他们喝一杯。喝完了,小的就乖乖回听兰轩去。”
  说到这个地步,总差不多了吧?
  兰芽觑着司夜染的反应,却见他分明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却还是立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兰芽的心便是一沉。看样子他还是不打算允许她去喝酒了……她忍住叹息,只好说:“大人的意思,小的知错了。这大半夜的私出听兰轩已是罪过,就更不该还去找人喝酒……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大人宽宥。小的,告退。”
  兰芽躬身施礼,准备等他允了之后,扭身便走。却没想到他只轻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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