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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团众的担心,松浦晴枝也只淡淡一笑;“你们担心什么?召咱们进京的是大明皇上,所谓君无戏言,他岂能随便就改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大明皇上捭阖不平那帮儒生,到时候咱们也有理由闹他一场。左右,咱们是不会吃亏的。”
煮雪静静听着他的话,藏下心下重重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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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舱房,煮雪便腿一软,跌坐在蔺草席上。
花怜赶紧过来问:“小姐这是怎么了?京师闹起来本是好事,小姐怎反倒不快?”
煮雪闭上眼睛:“京师发生这样的事,绝非巧合。定是大人的安排——而大人,也是为了我。”
她与松浦情债的情愫,她自己纵小心隐匿着,可是她知道,她瞒不过大人。况且当年大人在清泉寺里见到她时,也正是她与松浦晴枝相遇前后。她与松浦晴枝之间的种种,大人都曾旁观到。
煮雪按住心口:“大人对我如此,我便更不敢辜负大人。为了大人,我便再没什么豁不出去。此番倘若书生联名上书都拦阻不住倭国使团进京,我便与松浦晴枝玉石俱焚也罢!”
她本想在那晚下了山之后就杀了松浦晴枝,她本想的!
可是彼时却见松浦晴枝孤零零立在山下的月光里,衣袍被虬结树枝染满衣襟。他朝她转眸来怯生生一笑:“雪子你怎么才回来?你可知道,我好害怕?我真的怕你,这么一走就再也不回来,我便又不知,这茫茫天下,我该到何处去寻你。”
她不想手软的,真的不想。可是那一刻,却怎么都从容不下来,怎么都动不了手。
她便安慰自己说,来路方长。从杭州北上进京的路还要走许久,她随时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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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打量煮雪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口口声声跟婢子说,要杀了晴枝少爷?小姐难道忘了,婢子心系少爷,已然许久了么?”
煮雪一怔。
花怜却温婉垂下头去:“小姐切莫在婢子面前说这样的话了。婢子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这话向晴枝少爷说了出去。”
煮雪一怔:“花怜,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怜凝望煮雪:“为情所困,并非只是小姐的特权。婢子纵身份卑微,亦有此心。”
。
皇宫。
梅影死了,吉祥和僖嫔原本担心贵妃会细查一番。不过幸好贵妃也是心有亏欠,只以为梅影是因为受了她的冤枉那个,这才一时气不过想不开的缘故,便只哀伤多日,却不曾叫人细查。
柳姿也陪着贵妃一同伤心,多日不吃不喝,身子不能支撑。昭德宫里里外外便都由凉芳做主。贵妃宫里,渐渐终于成了凉芳的天下。
僖嫔也言出必行,趁着在太后宫里陪伴太后的机会,寻了个太后开心的时候,冲陪伴在畔的尚宫局左尚宫推荐了吉祥。只说这孩子忠诚却命苦,若一辈子就这么埋没在冷宫了,她也于心不忍,于是瞧着女官里还有缺,不如叫这孩子补一个差事吧。
吉祥一向在太后面前乖巧,太后对她也还好,左尚宫自然都看在眼里,便答应了,说回去看看六局一司哪边还有女史的缺,便叫吉祥补了。
倒是知秋想得周全,提醒太后说:“吴娘娘身边就吉祥一个人,这若将吉祥调用他处,倒让吴娘娘身边没了人使。”
僖嫔一听便懂,忙起身道:“此事既然是妾身提起的,自当由妾身亲自去向吴娘娘禀明。”
☆、77、祸起萧墙
僖嫔便亲赴冷宫。
废后虽然依旧没品没级,而僖嫔则贵为内廷主位,可是僖嫔却还是远远便下轿;进了宫门后,早早便抢先向废后施礼。
废后如何敢当,连忙想要跪谢。
僖嫔却扶住,谦辞道;“吴姐姐千万不要多礼,当真折杀小妹。”
废后却还坚持:“这是宫规,废人岂敢不遵。漤”
僖嫔叹道:“不管宫规如何,在小妹心里,吴姐姐却依旧是皇上的元皇后,谁都更改不了。”
吴娘娘却没因僖嫔的话而生半点自矜,只平静抬眸,望住跟在僖嫔身后一同回来的吉祥桀。
这般慈祥目光,里面还隐隐含着关切、忧心。吉祥便心下一悸,急忙上前跪倒:“娘娘。”
废后笑了,却笑出满眼的泪花,她对僖嫔说:“僖嫔娘娘今日驾临,便是要从废人身边带走吉祥那孩子了吧?”
吉祥心下狠狠一痛,膝行上前,抱住废后大哭出来:“娘娘……奴婢,对不住娘娘。”
废后心如古井,却还这般心眼明净,倒叫僖嫔咬住舌尖,止住接下来的那些废话。
僖嫔只点头道:“吉祥长大了,娘娘这里总归不是该留她一世的地方。小妹但请姐姐放心,小妹一定会替娘娘好好照拂吉祥。”
废后没回答僖嫔,只垂首抱紧吉祥肩膀:“孩子,别说对不起。我早就明白,你不该是陪我一辈子埋没在这冷宫里的人。你陪我受苦十年,你叫我尝过为人母的欢愉,我已是感激不尽。孩子,你想去,便好好地去。我只给你一句话:这后宫,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沙场,从没有看起来这般威严堂皇。孩子你若累了,疼了,为难了,便要记着冷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不论何事,你只管回来,啊。”
吉祥大恸,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用了全力给废后叩头。
她也不想做这样无情的人,可是有些事从来就都不由得她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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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尚宫韩晴回了尚宫局,查询花名册,见尚仪局有女史出缺。可是说来太巧,女史虽然是女官中最低的,可是空出来的女史之位却有些特别,乃是“彤史”,专负责记录嫔妃进御之事,详细记录何年月日,哪位嫔妃在何地侍寝。
彤史正六品,正是各宫娘娘都紧紧盯着的位子。
韩晴便颇有些犹豫。
韩晴招来尚仪薛风,将此事说了。薛风听完便笑:“尚宫大人何必为难?此事后宫情势明白,尚宫大人如何看不破?”
“怎么说?”韩晴忙问。
薛尚仪道:“太后扶僖嫔上位,分宠贵妃之意,已昭然若揭。可是皇上的心却一时半刻难转,于是在彤史里安一个自己的人,对于太后和僖嫔来说便极重要。所以僖嫔才会当着太后的面,这般轻描淡写将吉祥推荐给大人。”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僖嫔和太后早知彤史有缺,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叫吉祥入咱们六局一司呢?”
这样一说,韩晴便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说来,都是本官年纪大了,愚钝了。太后这般郑重托付的事,本官竟一时没看出来。”
薛尚仪浅浅一笑:“却也不打紧。太后一向最信重尚宫大人您。”
韩晴走过来握住薛尚仪的手:“彤史在你尚仪局治下。本官便将吉祥托付给你。”
薛尚仪福身:“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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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薛尚仪回到尚仪局,便亲自见了吉祥。
薛尚仪直言道:“你从前只是冷宫的奴婢,身份太低。而彤史是正六品,又是这样要紧的差事,若贸然将你擢升,六宫上下定有娘娘问责。吉祥啊,唯今之计,你只有先设法立下一功。到时水到渠成,便无人敢多非议。”
立功?
吉祥心下颇感为难。她杀了梅影,倒是给僖嫔立了一功,可是这事如何能声扬出去?
薛尚仪道:“具体的还要你自己动心思。本官便等着你立功,之后自然将彤史之位给了你。”
吉祥告退出来,望着煌煌天日,只觉烦闷不已。
立功,眼下要她现捉什么去立功?
长街上传来唰唰的动静,那是小包子在扫地。吉祥紧紧盯着他,心不由得翻涌。
小包子跟兰公子走得很近,她知道。她早想过要除了小包子——江潆出卖僖嫔的事,未必跟小包子脱不了干系,只需她向僖嫔卖了小包子,那她自然就能立功!
更何况,藉此还能拔掉兰公子在宫里的一枚眼线去,她何乐不为?
小包子觉察有人,回眸见是吉祥,便展颜一笑:“吉祥姐姐,原来是你。怎么呆呆站在这儿?日头晒人,快到墙根儿避避。”
他这一笑,竟然像极了他兄长大包子。
念及大包子……吉祥合上眼帘。这一路走来,唯一对她不起半分疑心,一路扶持着她的人,只有大包子。而大包子也只有这一个
tang兄弟……
吉祥便攥紧手指,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她努力朝小包子笑:“没事,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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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漫无目的沿着宫墙夹道走去,前面远远看见李梦龙。
煌煌天日,李梦龙却双眼幽深,冷冷盯着她。
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