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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鬼影一样跟上来,问该将兰芽安顿在哪里。慕容顿了顿,道:“收拾间客房。一应寝具,若一时找不见合用的,便都用我的吧。”
管事的皱了皱眉,便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下人收拾。
。
将兰芽安放入衾被,慕容亲手替她将被子拉严,又坐在榻边静静望着她熟睡的容颜。
那管事的却又鬼影一般走进来,躬身道:“主人,时辰不早,您也该安置了。”
慕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起身替兰芽放下帐子,也借此掩住他面上的厌憎。继而转身,含笑而去,道:“是。你也辛苦了,早些安歇吧。”
待得门外的脚步声尽数远去,帐子里的兰芽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头望空室。唯有月色无声,叩满窗棂。
。
夜半子时,兰芽伏在墙下,虎子果然如约而来,背着兰芽宛如灵猴一般无声攀上院墙而去。
虎子正待纵身而下,兰芽忽地道:“虎子,你且站一站。”
就在墙脊上,兰芽终是忍不住扭头,回望了一眼那月光之下寂寞无声的庭院。
对不起,原本说好了这回来南京,我必定救你北归。可是此时我却不得不将你继续留在南京,留在这寂寞的囹圄里。
我先走了。
京师里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后会有期。
亦请你,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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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天将破晓
仗着虎子爬城墙的本事,纵然还不到开城门的时辰,兰芽和虎子却已经顺利到了城外。
雇好的船,早已等在江边。兰芽和虎子一刻不停,上船便走。
船离了江边,兰芽才问虎子:“托你买的东西,可帮我买了?”
虎子应了声,从船舱里拽出个大大的包袱来。
兰芽打开瞧了,油纸包上都印着月桂楼的字号呢,她便笑着点了点头铗。
虎子倒纳闷儿:“你怎地要买这一大包的点心回去?”
兰芽垂下头去,没急着回答,只细细将每样点心包都瞧了,瞧清楚了上头的戳子,是将月桂楼里的点心按样儿都买全了,这才重新包好芴。
“……双宝那孩子最爱吃点心。从前我出去办案,总忘不了去马家高兵普给他买些点心带回去。这回来南京,却将那么大的灵济宫都托付给他,便想着应当带些什么回去犒劳他。便想着,不如就带些月桂楼的点心回去吧。他爱吃。”
虎子便扁了扁嘴:“嗯哼,你对双宝当真是好。”
兰芽便笑,抬眼瞟他:“那我下回将你独自留在灵济宫,反带双宝出门好了!”
虎子急忙摆手:“唉,不换不换!”
兰芽再回手按了按包袱:“幸好是冬日,路上也不至腐坏了。否则这样行船,还不知该到哪里寻得个冰鉴来。”
虎子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兰芽也不用抬头,便道:“你有话便问吧。”
虎子搓了搓手:“你上船来只顾着问点心,却没问过半句月船与雪姬的尸首。”
兰芽轻叹了一声,抽手回来,抬步出了船舱,立在后甲班上,回望南京城门。
借着城头的迢迢灯火,依旧可见那两具悬垂在半空中的尸首。
兰芽转头回来:“你换了谁吊上去?”
虎子这才乐了:“真不好玩。原本想唬你,让你瞧见了气恼一番,谁想你一看就明白了——城上头吊着尸首,若没了,城上官兵还不来追?于是我便换了两个人吊上去,换上他们两个的衣裳,再将他们两个的尸首入土安葬。”
说到后来,虎子还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那两个替死鬼是城上两个碍眼的官兵。我攀爬上去,险些被他们发现,索性勒断了脖子,吊上去充数。”
兰芽轻声道:“他们两个,走得可还安详?”
虎子轻轻一叹:“倒也还算安详。眉眼宁静,想来并不畏死。”
“哦。”兰芽便转身回了船舱。
虎子便愣住,追进来:“你只‘哦’了一声?我还担心你会哭出来。”
兰芽摇头:“人都有生死,不过早晚罢了。他们两个既然走得安详,便也无须咱们的眼泪相送。”
虎子上下瞅着兰芽,一P股坐下来,紧盯着兰芽:“不对!以你性子,本不是这样的人!”
兰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许多事,待得回了京师,我会与你一件一件梳理清楚。此时此刻咱们还是防范着些儿才好。就算城门还没开,他们未必一时间想到咱们已然出城北上了,可是倘若有人从旁指点,那说不定后头还是会有人追上来。”
虎子轻哼:“这南京城地界,有谁知道小爷会爬城墙的?”
兰芽望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虎子却自是听懂了,便怒道:“那鞑子说不准当真会出卖了你我!”
兰芽指尖冰凉,她自行攥紧了,凝望虎子道:“我亦在赌。”
虎子豪迈而笑:“纵然有人追来,我亦会护你周全!”
。
兰芽含笑应下。
虎子的心她懂,虎子的能力她亦相信。
只是,双拳如何能敌数万兵?
倘若慕容当真将虎子能爬城墙的功夫告知给了怀仁和孙志南,那么非但南京本地会派兵来追,就连运河两岸沿途与他们勾连的官员亦会设卡拦截。他们必定不计一切代价要让她死,以避免这四封书信送归京师——所以到时候就算有虎子在,亦不敢有半点胜算。
所以她此时尽人力,却要听天命。赌这一场,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赌上——自己对慕容曾有的一片心。
回望依旧笼罩在夜色中的南京城。
慕容,你会不会出卖我?
就如同,你向怀仁、魏强等人出卖了月船和雪姬一样;
就像……你向孙志南出卖了曾诚那些画一样?
。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长贵却早早地起了身,褪掉锦袍,船上小内监的素色袍子,谨慎地周遭看过,然后走进关押藏花的院子。
这些日子来,方静言一直在此处亲自看管藏花。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将藏花的一应举止都报告给长贵知。长贵一再试探藏花,故意在他饮食里动手脚,先是给酸腐的食物,
tang藏花毫不犹豫地吃了;继而在馒头里夹了蟑螂等爬虫,藏花只呆呆地问里头是什么,方静言故意说是肉馅儿,藏花便又开开心心地吃了,将那蟑螂的硬壳嚼得咯吱咯吱地响,吃完了藏花还说这馅儿格外鲜甜。
长贵却还是不放心,又故意向饮食里加了微凉的毒药。以藏花杀手的本能,就凭他的鼻子都能闻得出来,可是藏花依旧开开心心地大嚼,毫不犹豫地咽了。
最后,长贵甚至故意带来先代宁王的画像。若追溯藏花从前的经历,他见了老宁王的画像,即便不发狂也必定夺过来撕了、丢出去。可是这一回,藏花只捧着那张画儿,笑眯眯地望着老宁王,还道:“这是哪里来的老头儿?长得还挺好看,呵呵。是吕洞宾么?”
试到此处,便是长贵也已放下心来。
门棂吱呀,长贵袖着手步入庑房。方静言自然醒着,他彻夜都未敢睡,只等着长贵下令。
藏花却睡着,一把如墨的长发从床帐里流淌下来,乍然看去,宛如女子一般美丽。
长贵将手里的包袱扔给方静言,朝床帐怒了努嘴。
方静言忙接过来,将藏花唤醒,替他将衣裳穿好。
藏花垂首望望身上的裙带,有些呆傻地望向长贵:“我,怎地成了女子?”
长贵磔磔一笑:“这不原本就是你的愿望么?若你今生当真能变成女子,你自然能与你家大人双宿双飞,厮守终生。就不用再担心有其他的小妖精,抢走了他去。”
藏花被说中了心事,黑瞳幽幽一转,顾盼之间媚态横生:“这当真不是梦?”
“自然不是梦,”长贵走过来,仔细盯着藏花的眼睛道:“不过,倒也并非全然无碍的。现下倒是有个小妖精朝你家大人频送秋波,你家大人的心已然不在你身上了!”
“是谁?”藏花登时黑瞳染霜,毒蛇一般猛地朝长贵伸出手去。
饶是长贵,竟然也没能躲开,被卡住了脖子。
藏花黑瞳里没有焦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