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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参商咽下口中食物,兀自捏着那饼肉,却也不再吃,将手在身上抹了抹,轻轻拿了那信揣进怀中,犹豫了半晌,才低应了声,“嗯。”
……当算是,家信罢。
方恺看她先前丢了的魂儿此时像是搂了半缕回来,眉才一松,道:“出征在外,人安最重。知你平安无事,家人自会放心。”
曾参商又是小声“嗯”了一下,不知他来找她到底何意……想起在巍州时听他要她回营后找他,自己竟是忘了这茬,不由侧过脸看他,询道:“将军找我是有事要说?”
方恺眉头动了动,从她脚下了那酒囊,拔了塞子昂脖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突然道:“你不错。”
曾参商愣了愣,从来只知方恺对她颇看不上眼,忽听他这么一说,一时竟作不得反应,半晌才道:“……不错?”
方恺眉梢一压,低哼道:“是不错。攻城时你那一射五箭可谓乱中有定,逼我率军进城救火更是颇有谋瞻。”
若是那时没及时救出那许多财物,邰邺齐二军眼下何能平和共处。
曾参商讷言一声,听懂他这是在赞许她,倒叫她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如何答话,只自己垂了头,扣着绢甲缝里的血垢。
方恺偏过头,又看她一眼,神色略显古怪。犹豫了一下才道:“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儿家,竟能扛下来这一场硬仗。”
本以为她战后定当惧颓而退,却没料到她大哭一场之后便又回了本色。
曾参商被他这话猛地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手中饼肉摔在地上。瞪着他道:“方将军你信口开河!”她急喘一口,气血不平之下又高喝道:“此话你如何能乱说!”
方恺不惊不躁地看着她,见她一副气急败坏之样,不由一咧大嘴,笑道:“大营之中,上将下兵,人人都知你是女人。”
曾参商人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瞬时化成了石块一枚。嘴张着闭不上,眼睁睁看着方恺起身站到她面前,仍是说不出一言。
方恺看看她右脸上的那条箭擦之痕,眉一皱,又道:“你这模样身骨,放在京中朝堂之上或能骗骗那些文弱之臣,但在这军中,”他扬眉大笑,“一日都骗不过将兵们地眼睛。”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逡绕一番,“哪点像男人!”转身捡了酒囊过来。又道:“又从来都不饮酒!”
曾参商乍然回神,眉挑眼怒,冲他道:“女人又如何,就得忍受将军这般嘲弄不成?”说罢甩手就要走。
可却被方恺从后面一扯肩膀。将她转了回来。
曾参商怒极,使劲一挣,喝道:“还请将军自重!”
方恺讪讪一收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明明是想赞慰你,却也能被你误会了去……你对我意见就这么大?”
她恨恨瞪他一眼,“将军拥兵自大,在下何敢对将军心存不满。”说罢又要走。
方恺在后面急着喝她:“我还未说完。你敢走!”
曾参商愤愤然停下,转过身来,“方将军还有何事示下?”
他看她一瞬,拿眼望向一旁,轻咳几下,才低声又道:“你……可有许配给人家?”
“呃?”曾参商僵然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将军说什么?”
方恺黑脸泛臊,目光转回她脸上。重又道:“我问你可有婚配?!”
曾参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木然道:“未曾……”
方恺瞪她一眼,低应一声,脚下迈开大步,越过她就要往回走。
曾参商就算再傻也知他话中之意,神转之刹恍然大悟,急急去扯他的银甲,拉他回来,结结巴巴对他道:“我……我有心上人。”
方恺大掌一挥,格开她地手,脸色更臊,低喝道:“我不过随口问了你一句,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曾参商讪然退了一步,垂首不言,看他飞快转身,脚下如火在燃,往前营走去。
她转身,脸庞发烫,去摸胸口信笺,未留神时却听身后又响起脚步,扭头去看,竟是方恺又大步而返。
他面带怒容,盯着她,半天才问道:“他……可是比我强?”
曾参商讷然,不知如何答,低眼垂首,小声道:“在我心里,世间男子无人能及他一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哲懂理,儒雅风流;肱股之栋,朝中之柱。
虽是文质灿然,却也强得过征伐夺疆之将。
心中有他,又如何能存得下旁人。
方恺眼眸一黑,未想到她说得如此利落不留退路,不由抬手抓了把头发,扯嘴道:“也罢!你有你的心上人,同我就以兄弟相待罢!往后也莫要相互为难了……”
曾参商除了点头也说不出别话,搪塞道:“我……回营之后还未见过皇上,先行一步。”
急急绕柱而走,见他并未追来,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心潮波波未平,浑身上下都觉别扭,在帐外抖了抖身上绢布甲,缓了一刻不适之感,才撩帘入帐。
一进去,就见帐中一人背身而立,闻她入帐之音,疾速转身,眉扬眼亮,嘴角牵笑罗地长袍萧萧朗疏,青纹加饰,腰间金鱼袋淡淡泛光。的话,欢喜就要被踹到看不见地地方去鸟……(躺在地上拼命打滚,不给票的话亲娘就要不停放雷洒狗血了……滚啊滚啊滚啊滚……)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二
曾参商生生愣住。
下一瞬人惊然一跳,转身便要往外跑。
“参商。”
淡哑儒和的声音响起来,自身后轻轻传入她耳中。
她顿足,手指互绞,喘息不稳,踟躇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来,颤兮兮地抬眼去看,对上他温文微暖的目光。
昏灯阴暧的帐内,刹那间变得明亮非凡。
竟是真的。
沈无尘看见她右脸上的擦伤,笑容渐灭,目光自上而下将她轻扫一遍,嘴角也垂了下来,只留声音还是淡稳不惊,“不乐意见我?”
她仍是心惊难平,看着他,半天才启开唇,声音抖得无法自持,“你……你……怎会……”
他朝她走过来几步,眼垂了一瞬,才又看向她,淡淡道:“押送粮草及军需器甲。”
袍纹轻弯慢绕,襟边滚紫。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走至她身前,喉头发痛,怔然不信道:“你贵为执政,军需器甲由何使你押运,朝中政事兵务又将交付何人暂置!”
沈无尘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至一边,截断她下面的话,道:“见了我,就没旁的想说么。”
眸光娑娑如雾,拢过她血已凝痂的伤口。
他皱眉,手掌一转,拾袖去擦她脸上黑灰血尘,动作轻柔不燥,干罗却拭不去容色之苍,不由低叹。垂袖而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曾参商拼命挣扎起来,大战归来未曾梳洗,身上又臭又脏,生怕染污了他这一身清。口中叫道:“军帐之中,你成何体统!”
他不管,双臂环上来,用力将她压入怀里,凑在她耳边发根处闻了闻,轻笑一声,道:“我不嫌你脏。”
她倚在他胸前,闻着他袍上淡熏之香。眼底忽而湿涩起来,咬牙忍了一忍,才没落下泪来,身子却软了,低声道:“你何时到的?”
“清晨天明之时。”他答。
她又紧追道:“何时走?”
他下巴压在她发顶上,摩挲了一阵儿,才轻道:“明日一早。”
眼下已是后半夜,至天亮不过只剩二三个时辰。
曾参商心口微呛,鼻子乍然一酸,嗓子也跟着哑了下来。小声道:“到底为何来军中。”
“不放心你,”他摸摸她的乱发,口吻低绵,“想借机见你一面。”
她不信。推开他一些,抬眼盯着他,“可曾见过皇上?”
他笑,“自是见了,一来就去面圣,然后才到这帐中等你回来地。”
她蹙眉,“皇上未怒?”
“自是怒了。”
“未罚你?”“自是罚了。”
她索性一把推开他,恼道:“罚了什么?”
沈无尘转而去拉她的手。将她往里面带着挪去,口中道:“罚俸一年。”
“就只罚俸一年?”她脸绷得紧紧的,瞳中漆黑,直瞪着他。
沈无尘侧过身子,笑道:“眼下朝中如何你又不是不知,皇上纵是再怒。又能怎样罚我?”
曾参商瘪了嘴。低眉想了想,又道:“你如何知道我今日能在营中?”
大战在外。她自己犹不知何时止戈而归,他又怎能算得如此清楚!
他笑容僵了半瞬,随即弯身去开地上一个小木箱,口中道:“本是不知,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她看向地上那箱子,才发现他给她带了东西来,心神一分,没再追问下去,目光探至那箱内,见满满当当塞着东西,不禁小声嘟囔道:“带这许多东西来做什么……”
他低笑,不理会她,只顾自己翻捡,一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