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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听了,不由一怔,他说的卧室,也不知是他自个儿的还是哪个宠妾的?随即一想,不管是谁的,只要有利于人睡眠就成了。
这人还真识货,上去就指着她从延禧宫送来的花草说:“这是什么?”
铃兰笑,“这是枝上远香和翠竹浴雾,都是刚刚从延禧宫搬过来的。”
他脸上微微一怔,“听说现在有的花草,是你自己培育出来的。这就是吗?”
铃兰点头笑,“这都是平日空闲时慢慢琢磨出来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两种不同的花卉枝条长在一起,随后等它们开花,这样一来,花色品种就不同于原来的了!”
他笑,“看来你在那里真的还好。”
铃兰见他笑,话中还带有关怀的语气,这便也对他笑了笑,轻声细语道:“四爷,我帮您选花,等一会儿你能否卖个人情给我?”
他以为她是想着那移植花草的事,这便笑,“好啊,若是不行,我帮你说情就是了!”
铃兰倒是一时没听懂他的话,愣了愣后,忙笑着解释:“我是想借四爷之手送盆花给别人,您也能答应吗?”
他听了这个,脸色稍稍变了变,但还是问她:“你要送给谁啊?”
铃兰低下头去,“我想送碧默一盆花,希望您能够成全。”
听她说这句话,他不由想起她生日那天回给自己的那封信。在里面,她就求他能够成全敦琳的心意。随后,那只西洋怀表他还是送给了敦琳。
现在,她再次这么说,为的又是别人,他心里忽然涌出一阵细细的哀伤。但看着她,他还是笑着说:“好吧,你先帮我选好花后再说这个。”
铃兰帮四阿哥选了一盆上等水仙,一盆鹤望兰,还有利于睡眠的紫槐君兰,调节神经的恬香梓洛。
他似乎有些满意,最后这才问,“你想送哪盆花给她?”
铃兰笑着指了指身边的那盆花,“我想送这个攒福花,听着也吉祥。”
他点点头,终于答应,“好,反正也是在我府上!”
铃兰呵呵一笑,不由低声说:“四爷果然是四爷!”
他在前面听到,忽然转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随后笑,“就是赞叹称颂的意思。”说着慢慢跟在他后面出了这间花屋。
78。…伤怀
等他走了,铃兰略略停了停,便见韵竹和永和宫的一个小宫女过来笑道:“铃兰,快些来,娘娘这就要走了!”
铃兰一听,连忙随她们过去前面正院,和其他宫女一起簇拥着宜妃回了延禧宫。
其实,要论花房的大小,延禧宫倒比永和宫足足大了一倍。室内的花草,自然更讲究洁净、仔细,隔上一天就得为它们一一拭灰。这样下来,没有大半天的工夫是不行的。
好在此后的整个下午都是闲着的,铃兰倒有了空余时间去看安嫔娘娘。
这日铃兰到了那儿,看她在床榻上艰难地强打精神和自己说话,便只聊了几句就到后院去找荣儿。见她正和另一个宫女仔细地煎药,忙过去上前帮忙。
两人一个扇风,另一个看着上面的药罐子。
“铃兰姐姐,娘娘的病怕是……”话未说完,荣儿就滴下泪来。
铃兰听到这话,什么都没有说。刚刚她在屋里见安嫔娘娘的一切病症,简直和喉癌一模一样,即使拥有每日的细心照料,也会有随时逝去的可能。
她抑制住哀伤的情绪,伸手摸了摸荣儿的肩膀,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什么都不要想,就只管做我们能做的。来,咱们把药汁儿倒出来吧!”
之后,等荣儿端着药碗进了安嫔所在的里屋,她这才沿着来时的路上往回走。
这条路不是捷径,不过这样走,既不用经过永和宫,又可以在外面看看婉容以前住过的房子屋脊。想起已逝的她,就忍不住想起安嫔来,做皇帝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腊月初二的下午,她刚入正门,就听得里面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心中刚叫上一声“不妙”,便见荣儿用手帕捂着脸部出来了:“铃兰,快……”
虽然铃兰对这个早有心理准备,但一听这个,她还是觉得像是忽然间接了一个炸雷。
可惜待她入内时,安嫔娘娘已经闭了眼。铃兰费力叫了几声,又摸了摸她垂在外面的手,已经半凉了。来不及想其他的,忙让荣儿找了两个小太监去向正值管事的人禀报,自己则和她一起替安嫔娘娘换衣服。
铃兰一见她生前叮嘱死后要穿戴的衣装,竟是一套三十年前身在宫外的家常服,眼里立刻含了两包泪,因为怕滴在死者身上来世不能托生,也不敢痛痛快快地流下来。
到了出殡的前一个晚上,铃兰央了延禧宫的小顺子帮忙,将她这一年来所抄的经书全部拿到那里烧掉。
正要出发时,铃兰犹豫着又折了回去,从盛衣服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匣子,拿出了那本每日必记的日志。
小顺子站在门口,看她又拿了一本出来,随口问她:“那本怎么不和这些放一起?”
铃兰笑,对他的问话不置一词,用手摩娑着封面,轻轻地翻开来看了看,然后随意把它和其他的佛经叠在一起,叹了一气说:“咱们走吧!”
小顺子从她手里接了过去:“还是我拿吧,你只管提着灯笼就是了!”
可能是天实在太黑了,手里的宫灯照不到太远的地方。两人刚出门不久,小顺子就在下台阶时蹬了一个空。手里的书也随之散了一地,有的甚至飞到了花木旁边,他们打着灯,忙了好一阵子,这才又出发。
安嫔的事情过后,铃兰在整理东西时,又看到了那个空匣子,想到自己那天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让它在世上湮灭,也许真是一件事。
如若不烧,一不小心落入别人之手,上面即使没有表明自己的姓名,终归还是会有麻烦的。抬头高望放在架子上的那根蘸笔,也把它取下来收放停当,她想以后可能真是不会再写什么日志了……
安嫔去世的事,这几日敦琳在澄心斋也听说了。她知道铃兰会为此难过,所以这日从永和宫出来后便顺势到了延禧宫。
铃兰见她忽然过来,倒是显得很是意外。听着她为安嫔的事安慰自己,这便道:“我都知道的。娘娘她病了那么久,心里又没有什么指望,她去都是早晚的事……”
和敦琳说着话,铃兰自然想起这几日一直惦着的事:“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敦琳拉了她的手,“你说吧!”
“娘娘身边的人,这几日怕是就要遣散了。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荣儿要到澄心斋去?”
敦琳一听就直接答应,“放心吧,这件事很好办的。倒是你,最近几天可有空?”
“怎么了,你有事吗?”
敦琳笑着点头,“昨日十三哥到我那儿去,他说想见见你。”
铃兰听她提到这个,不由低头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话:“怕是不行。我们这些天特别忙,也抽不出空来。你帮我告诉他,就说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敦琳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这样吧,你现在就动笔写封短信,有什么想说的带给她知道!”
没想到铃兰却微微一笑摇头,“不用了。就是写信,要说的也就是这几句。”
敦琳脸上一怔,但还是笑,“那也要写啊!转告的话不及你亲口说的好……”
铃兰只好笑说:“那只蘸笔我已经收起来,以后也不想再写字了。”
敦琳明白铃兰抄经书是为了安嫔娘娘,现在斯人已逝,她收起来也很正常,随即默默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我倒不是非要你写。只是我听十三哥说你们好久没见了。上次你去永和宫送花,他刚好出宫办事没见着,回来后心里懊恼着呢!还有十四哥,听说平日常到你这儿来。和他一比,十三哥岂能有心安的时候?”
铃兰从没听敦琳说过这样的话,低头想了好一阵子,还是磨蹭着拿出那蘸笔来,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最近总是容易烦躁,不想见着你后胡乱发脾气,所以就不见了。元宵节若是不出去,我就在老地方等着。”停笔后顿了片刻,又加了两个字:“想你。”
等通读时却又觉得那两字有些露骨矫情,想要抹去,又有些犹豫。想想敦琳的话,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敦琳拿着手信回去交差,见十三哥看过叹气转而又蓦然一笑,也不提怎么缠着铃兰写字的事,只是说:“铃兰去延禧宫后,心事好像又重了些。”
他点点头:“那儿自然不比你这儿。不过也不用担心,那里也有咱们的人,想着也不至于吃亏……”
他虽这样说,但想起铃兰说不愿对着他发脾气的话,心里又有些不安。自认识她就发现,但凡是力所能及的事,铃兰从来不愿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