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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得好生动。宛若一夜春风,吹绿了岸柳,吹红了芳杏,只吹的天地一片暖荣。
四殿看呆。
百清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青年才俊见过不少,相貌比玉无瑕好看的也有,却唯有他……浅时沉醉东风,浓时惊艳浊世,动静皆是风华。
宿昔不自禁地吟出一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诗好意境。
须浪摸着脑袋,喃喃“我怎么好像看到老家的茶花开了……”
佩月垂首羞红了脸。
“是她,一定是她,她又出现了!”在众人各自感叹间,玉无瑕却兀自关了窗回过身来,欣喜中略带沉吟。玉质的瞳似晕染了天边的虹彩,在盈盈眸光中载浮载沉,愈发流光溢彩。
“宿昔,我刚才说的计划暂时搁浅,一会儿我亲自写一份与你,然后……百先生,我有事要离宫一阵,无雪宫又要辛苦你主持大局了,有劳。”
“是,属下自当尽力,只是少宫主……”百清郑重抱拳,“不知少宫主是否已经知道了谁要加害与你?”
“这还用问,一定是倚月楼!”须浪啐道,“放眼整个江湖就只有倚月楼那群脑子坏掉的蠢女人容不下咱们,不是她们是谁?!”
“问殿主!”望殿百清喝道,眼睛往佩月身上撇了撇,佩月的脸色果然不好,美目微垂,隐隐闪烁泪光。
“呃……切殿主我不是在说你……你已经离开那里了……你……你是好女人……你……那个……呃……我……”问殿主本就忠厚,方才也是一时口快,现在是急得语无伦次。
无雪宫与倚月楼结怨缘由无非是——同行。
当年号称“江湖百事通”的百晓楼一夜间覆灭后,第二年便出现了倚月楼,可谓垄断了江湖一切的消息联通,偏偏无雪宫后来横插一扛,而且短短三年迅速壮大,成了天下第一宫。这便罢了,无雪宫还在各地设立“一眼阁”,寓意一眼江湖,内藏江湖时录,供江湖人免费阅览。如此,谁还须向倚月楼购买消息?倚月楼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常有上门挑衅、暗地捣乱之事,虽玉无瑕一再容忍,但不代表整个无雪宫都能忍,故两派关系向来不好。
不错,切殿主佩月正是来自无雪宫的死对头——倚月楼,而且她曾是倚月楼的楼主。
至于为何加入了无雪宫,只一字——情!
“我知道,”佩月盈盈一笑,“而且……问殿主说得……也没错……我妹妹她……”
“不是倚月楼。”玉无瑕将沾了雪的发放在手心把玩,如扇的长睫掩去眸中的神采,余一抹幽幽墨影。
“那是……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媳妇华丽丽出场~~~
白云生处有佳人
青山隐谷,白云生处,自有佳人。
“笨蛋白玉呆瓜,睡相真是越来越差了,大夏天的身上像个火炉不说,昨个竟压人身上来了……当初被倚溪爹爹一脚踹出谷历练,好的不学,倒是一堆坏习惯!……”
声如玉笛,飞鸟惊掠,一抹白影从无边碧色中渗出。风动、影摇,生动了整幅画卷。
佳人的肤色极白,素衣胜雪却胜不过那纯然的无暇。
她不美,却绝世。
素净的容颜在光影编织的轻纱间若隐若现,薄唇微抿,神色淡然,偏眸中微泄几分笑意碾碎了一身的清光,平添几许暖意。
她宛若冬日暖阳下飘零的一瓣霜花,冰雪的姿态,暖阳的气度。
脚步一个踉跄,雪沫急忙收神。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几遍《静心诀》罢,雪沫抬臂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纯白袖缘轻摇如波,“好险。”
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她而言,便是危机。
深吸一口气,回眸望了望来时的路——那里却没有路,大片大片的绿,层层叠叠的枝叶,宛如天然的墙壁。
“‘羁鸟迷津’的迷津树果然厉害,再加上倚溪爹爹的撒星八卦阵,难怪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闯进谷中。”
“接下来去哪儿?”这是她七岁之后第一次出谷,世外已是陌路,但她记得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可是,这算是离家出走吧,回去岂不可笑。
爹爹们出谷时只说了两字——有事,而依七岁以前模糊的记忆,只能依稀拼凑出两字——江湖。她记得,爹爹们来自“江湖”,这次也必是去往“江湖”,可是,“江湖”又在哪?
思索间,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雄鹰。一扑一跃间,口中已多了一条数尺长蛇。
雪沫不做迟疑,袖手微动,轻如拂衣掸袖,三枚银针从指间飞出,鹰惊叫一声退回长空,展翅逃去。
“对不起——”雪沫遥遥喊道。天敌相依,循环共生,自然之本,可是,知是知之,实为嘛……
屈膝望向落地的幼莽,方才雄鹰一击即中,正伤七寸,蛇身遍浸血水,已奄奄一息,却依旧直颈扬首,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雪沫不惊亦不急,努力地小心地在原本微扬的嘴角晕上些许暖意。笑乃情绪所致,偏生这情绪是她万要不得的,否则血沸心悸,命悬一线。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大夫我可以救你。”
可是,手刚伸出,蛇颈一缩,一跃,尖利的牙已刺入纤细的臂,随即蛇身一圈圈缠了上来。
那一刻,雪沫除了条件反射的微微惊诧并没有任何情绪,她望着缠在臂上的血色幼蛇,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想要把它拂下来。她叹息一声,无嗔无怨,却又悲从心来。
“对不起……”
蛇渐渐滑下,落在地上再也不动。
白皙的腕上,黑色液体迅速滑落,白的耀眼,黑的浓郁,鲜明可怖。
雪沫知道,中毒的不是她,她是不可能中毒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的血何时是毒何时是药……来生,你便来找我索命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终究还是她的罪过。
白影渐渐消失在绿意的尽头。
她没有回头,但若她回头,她会看到——身后一道碧影自绿涛中掠起,滑过万里晴空,衣袂轻扬,清淡如掠过万顷碧海后被晕染上颜色的风,透着世间最淡雅的木香。
一路走来,尸横遍野。
小到蜉蝣蚂蚁,大到狼群猛虎。身躯完整,绒毛平顺,皆是一瞬毙命……一瞬毙命……这世上能让生命无知无觉一瞬消失的只有一种——毒药,很厉害的毒药。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美啊。”
惊诧过后,只剩无奈叹息。风迎面吹来,混着血腥,虽然极淡极淡,但她自小学医,嗅觉自然比一般人灵敏,而且她还能分辨出那是许许多多不同……生命的血。
耐下脚步的虚浮,雪沫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无数的生命铺成一道蜿蜒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山庄,匾额上儒雅庄重四个大字——落木山庄,右下落款:楚青山。名虽古朴,风格却是奢华,整个庄子都由古木建成,触手光滑,嗅之留香,若再仔细分辨则会发现,墙缘窗边皆有雕琢,好不精致。
但,偌大的一个庄园却也太静了些。
走进门内的那一刻,雪沫的身子狠狠一颤,然后是长长久久的呆滞。
院中没有尸体——或者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零零落落的全是血肉,间或有几个断臂残肢还可依稀分辨,而这些血肉中也掺杂着一些动物的尸体。情况很明显,这全庄上下定是被人下毒害死,又因为地处荒郊,野兽群聚啖食其尸,然后皆中毒而亡,如此循环,便造成了她一路所见情状。
腥涩混着甜香充斥了空气——腥的是血,甜的是毒。雪沫胃里一阵翻腾,却终究没有退后。一个总在鬼门关徘徊的人岂是这等胆量也无?
落木山庄……落木山庄…无边落木萧萧下——带毒的血渗入地底,整个庄园的植物都已枯萎,风动,木叶纷落……落的全是生命啊,偌大一个庄园,该是凋落了多少的生命。
凝神辨了辨空中的气味,雪沫眼睛一亮,只是笑意未达嘴角,便被心悸纠紧了眉。
“心若冰清,处变不惊……舒雪沫,淡定。”
院内遍地血肉,然而她闻到的气味却是凝成一处的,那样浓郁而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感官。
所以,结论就是——这庄内有人没有中毒……可能还活着……因为,死人是无法流出这么多血的!
没有人比她更珍惜生命,只要有一线生机,便是到了鬼门关,她也要向阎王要人。
抬手在自己穴上施了一提神的银针,直奔气味最浓处。
循着血味,一直进入了山庄的内府,她站在一间房的门口。很明显,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可进入,可是她却紧张地控制不住手的颤抖。
门内,等待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