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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雨人未眠
一路信马由缰。
路程很无聊,话语很没营养,却是一路欢笑。
只要是她说的,只要是他说的,哪怕一个“嗯”、“啊”,都带着生命的生动,生活的生趣,便是最精彩的故事也比不上。
当然,这一路,雪沫也长了不少见识。山贼大侠、蒙面大笑、贩夫走卒大侠……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总之,她凭着一手“好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女侠做得有些意兴阑珊。
眼前又是一波人,黑衣蒙面,手握寒刀。
雪沫打了个哈欠,准备不浪费口水,一次性解决。
却见玉无瑕拍拍马头,制止了白马前行,雪沫隐约觉得不对。
这些人不同于以往那几批。身躯站的笔直,像僵硬的尸体,只露出一双眼,目光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绝望。乌云压顶,天边雷电交错,他们像云间走下的恶神,冷酷森然。
雪沫暗暗心惊,此时顺风,所以她刚刚已将醉心迷迭香散出去了,眼前人却岿然不动。
“闭上眼。”正思索间,玉无瑕突然低头道,声音中有微微的无奈,然后,一双手带着温润的触感遮在眼前,世界一片黑暗。
触觉与听觉却无比清晰。先是零碎迅速的脚步,然后是玉无瑕抱着她凌风而起,衣袂振振,然后,感觉有寒气晃过脸侧,然后噗噗一十三声,然后重物倒地的闷沉声,然后,世界安静。
“我想看看……”雪沫听到自己淡然无波的声音。
“沫儿,眼见着要下雨,前面是市集,我们先在那落脚,明日再启程好么?”玉无瑕没有放手,语气轻快,却掩不去那小心翼翼的紧促感。
“我想看看。”雪沫重复,牙咬得极紧。
“沫儿……”手心传来灼热的感觉,一圈一圈扩大,玉无瑕手一颤,被雪沫拉了下来。
隔着泪光,眼前七零八落躺着十三个身影,有些模糊。
雪沫缓缓地从马上爬下来,缓缓地走到那几具尸体前,期间玉无瑕没有扶她,只是默默地跟着,背影落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缓缓拉下一个蒙面黑巾,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眉间一点,血如朱砂。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雪沫突然回身,对着玉无瑕大吼,眼泪决堤,她狠狠地撕扯着他的衣衫,薄圆的指甲生生在他白玉般的脸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浑身颤抖着,脸色苍白若纸。
“整整十三条生命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这便是你历练的成果,一副杀人不眨眼的心肠?!你杀了他们,你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白玉呆瓜,你怎么能这么漠视生命?!活着,活着,多么不容易啊,你这么能,你怎么能啊?!……”
玉无瑕始终抿紧唇任她发泄,然后忽的出指,点了她的睡穴。他用袖口轻轻地拭着她眼角的泪,目光温柔而怜惜,恍如托着一瓣转瞬即逝的雪。
“对不起。”
夜半风雨吹开了窗户,玉无瑕起身阖上,一转身,却见雪沫瞪着一双眼望他,黑暗中,润泽如月下寒泉。玉无瑕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顺手为她掖了掖被子。
“疼吗?”雪沫颤抖地伸出手拂过他脸颊的伤痕,指尖冰凉,降了灼痛。
玉无瑕握住她的手,护在手心温暖,笑道:“疼。”撒娇的话语,平淡的口气,眉眼温润,如斯自然无双。
“对不起,”雪沫微微而笑,“迁怒你了。”
“知道就好。”玉无瑕眨眨眼,继续笑。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雪沫忍无可忍,用力地拧了他的腰,咯咯地笑。他既然摆出一副无赖状消除她的罪恶感,她怎能不配合。
她与他之间,从来不存在谁欠谁。
“那些人是她的人?”
“是,”玉无瑕解衣滑入被中,“确切的说是被她控制的人,以毒攻毒,毒上加毒,除了她的续命药,无解……”
“还有呢?”
“她还抓了他们的家人,如若失败而回,全部灭口,但若战亡,家人可免,他们没有退路。”
“够绝!”雪沫牵起嘴角,不知该讽该叹,半响,泄了情绪,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道,“世上要有两朵般若琉璃花就好了。”
“无,”过了许久,玉无瑕才有回应,声音暗哑如被人刺痛病脚的鹤,他狠狠地在雪沫唇角咬了一口,痛的却是他的心,“有时候我真觉得我该生气一次,那样你是不是就会收敛一点。”
“对不起,”雪沫低眉,揉了揉玉无瑕的心口,“我总是对生命怀有太大的执念,我看不得别人糟践生命,更看不得有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我不知道这种执念是对是错,只是放不下。世人都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我总在想,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难道就真的可以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推及世间万物,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难道就因为伤及了人类的利益,就该被驱逐被毁灭?这不公平!我知道这样的念头有些荒诞,可我就是不忍心……”
“所以,我才无法生气,我若生气,又怎配的上你。其实,结局早在我心中,终究是我私念太深。罢了,般若琉璃花是你的,你要怎样都随你,可是,我要你记住一句话,”玉无瑕咬牙,一字一顿,“生、同、衾,死、同、穴!”
“你威胁我。”
“是。”雨打纱窗,零碎迷离,玉无瑕的声音执着清透。
“好,我拼了命也要好好活下去!”雪沫就着手的位置拍下,以示承诺,却听得玉无瑕一声痛叫。
雪沫的手正放下他的心口,掌下是细腻的肌肤以及深浅不一的道道抓痕,她蹙着眉扁扁嘴,道:“原来我下手这么重。”
“无妨,打是亲骂是爱,如此深情厚爱,甘之如饴。”
“你道是会给自己台阶下,谪仙君子惧内之名如今看来确属实情。”
“嗯,如此‘罕妇’,怎能不惧。”
雪沫被逗笑,枕着玉无瑕的肩,抱着他的手臂,合上眼,长睫轻颤。
“其实你那些虚名只有一个最贴切——天下第一君。没有一个夫君比你更包容,更温柔,更体贴,更深情,更好更……护短……”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小吵怡情,对吧……
云破月来花弄影
清晨雨歇。
推开门,初阳从树梢穿过,被雨水涤去燥热,掺了木叶清香倾泻下来,让人遍体舒畅,心情愉悦。
院中有一俏丽妇人正在洗衣,啪啪捣衣的声音与蝉鸣呼应,此起彼伏,错落有致,远处依稀有蛙声连片,两厢协奏,竟是如珠落玉盘,烟笼琼花般的清丽雅致。
雪沫听得入了迷,恍惚中仿佛回到谷中的日子。远山带雾,日夕红晕,一派宁静平和。
只是,她其实并不喜欢,谁叫她偏生长了一颗不安定的心。
雪沫望了望那名妇人,她埋着头,看不清模样,但初阳在她脸上荡开淡淡融融的光晕,有浅浅的喜悦。
她与她,同命不同人。
“这位是李汉大哥的夫人宁荷香,”玉无瑕声音悠悠地在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明朗透彻,“昨日还未进城便雨势倾盆,恰巧李汉大哥家便在附近……”
许是听到人声,宁荷香转过头来,怔了怔,旋即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拭了拭手,款款一拜。
“陋室粗鄙,怠慢二位贵客了。”昨日天气阴沉,那名少年又匆忙抱了人进屋,所以不曾看清了面目,如今一见,险些失了心魂。
混迹风月场多年,早已将绮丽皮囊看厌,然而眼前的少年,清瘦颀长,眉目如画,模样算不上顶上乘,那一身清雅风骨却是世间难寻,唔,怎么形容……天下无双,对,天下无双。尤其是那双眼,明澈而温润,似水,又比水飘逸,似风,又比风安宁,被那么一望,整个都仿佛沉醉在了九天烟霞中,恬静祥和,转盼间,却又惊艳夺目,步步生机。
真是……谪仙一般的少年。跳脱红尘之外,淡看红尘变迁,温柔而慈悲。
她在看人,人也在看她。雪沫见宁荷香被玉无瑕截住了视线,索性就顺了好奇心明目张胆地打量起来。
眼前的妇人布衣荆钗,不施粉黛,俨然山间农妇模样,但言行举止间却是落落大方,优雅从容,一身从骨子里透出的书卷香气。
不知何时,妇人已收回了视线,恰巧与雪沫撞个正着,两人不约而同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尴尬顿消。
“姑娘可是对奴家感到好奇?”
既然对方如此坦然,雪沫便也不再拘礼,大方点头。
宁荷香握了握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日渐上移,院东一棵梧桐投下大片阴影,遮了她的面容,不明喜悲。
“姑娘有所不知,奴家本是出身书香门第,因是家中独女,父母十分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