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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纸人儿拿与老太太又拿手细细拭去,圆润白皙的食指处沾染上微微墨色,如意淡笑一声道:“这做纸人儿的可真是个急性子,连墨汁儿都未干透就急着藏在枕头底下,若真是铃铛请人所写,待她拿回来时墨迹也该干了,难不成是她请了这屋子里的谁写的,所以才这么快拿着藏到了枕头底下?”
“好了!”老太太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了敲道,“如意,既然你大姐姐没事,你且先回去吧!明儿你姑姑姑父就要来了,又有好一阵子要忙的,这里的事我自会照看着。”
如意知老太太偏私沈如萱,不过是不想留自己在那儿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儿,让沈如萱难堪,她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如意这就回去,至于铃铛是如意派来的人,就算她没犯下大错,大姐姐也疑着她了,如今她留在这里也无用处,不如让她先跟我回去,赶明儿有好的再派了来给大姐姐使。”
“事情还未查明,怎能放了铃铛。”沈如萱的乳母爬起身来,拭了泪恨恨道。
如意冷笑一声,微有薄怒道:“查明?这本就是杯弓蛇影的事,依我说竟大家都装个不知道,各自丢开手罢了。”说完,又正视着老太太道,“老太太,如意只听您的吩咐,你若说要留下铃铛查明真相,如意必不会说个不字。”
老太太只觉得身心俱累,萱儿也太胡闹了,明儿就是平南王来相看如意的日子,只要平南王看中如意再求了圣旨,那沈如意出了候府还不是任由华儿摆布。
今晚的事也不宜宣扬,更不能细查下去,她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又看着沈如意,直触到那一双寒冷似冰的沉静双眸,那眸子蕴着幽深目光,似一把利剑般直逼着她,不由的浑身一震,这孩子的气势何等凌厉,特别是那双似能看透人的眸子让人望着发寒,挥了挥了,她淡淡道:“就以你之见吧!”
等沈如意走远之后,老太太命人服侍沈如萱喝了浓甘草汁解毒,沈如萱自是羞的无地自容,情急道:“老太太,你怎么就放了那贱人……”
“啪!”的一声,老太太重重的打了沈如萱一巴掌,沈如萱不设防,身子一歪复又倒了下去,她爬起来又手扶了脸道:“老太太,你当真是嫌了我了,竟然打我?”
老太太赌气喝骂道:“不争气的孽障!原以为这些日子你改了心性,谁曾想你还是这般的糊涂,你若让沈如意查下去,到最后丢的是谁的脸?我知道素日是我太纵着你,因着你成了不祥人,我想着要让你沉沉性子方淡待了你,你可真白辜负了我当日的心。”
沈如萱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心口痛楚也隐隐上升,再难忍耐,这些日子她陪着小心服侍老太太,总希望能重得她的宠爱,原以为老太太会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复宠了她,可就在今早她端着茶,也不知怎么的老太太竟生了气,又责骂了她,她想着原来老太太的宠爱不过是如那天上的云彩般不可捉摸,变幻无常。
晚上又见沈如意,沈如芝那般得宠,倒好似老太太从前那般的待自己,她气愤的心神俱痛,回来后就想出了这法子想治了沈如意沈如芝,毕竟铃铛那死贱蹄子是她两精心挑选送来的,她破釜沉舟冒险一试,左不过是再失了宠,反正老太太也嫌了她,原以为再失宠时也不会多伤心,可心明明极痛,老太太竟然打了她。
这可是老太太头一遭儿打了她,还打得这样重这样狠。
她捂着脸哭诉道:“老太太可知道萱儿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因着萱儿成了不祥人,萱儿是有多么的害怕,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嫌了萱儿,宠爱二妹妹和三妹妹,萱儿有苦说不出,老太太过去那样的宠爱萱儿,如今只会对萱儿冷漠和责骂,萱儿从生下来便如没了父母一般,是老太太一心呵护萱儿善待萱儿,萱儿是依靠着老太太的庇佑才长到这么大。”说着,她哭的更厉害,哽咽的几乎喘不来气,面色赤红:“都说人心难测,也怪我自己不中用,不但不能为老太太分忧,自己还成了老太太的累赘,萱儿每每想着便食不能咽,夜不能寐,今晚之事是萱儿自作主张弄出来的,不过是痴心想着搏上一搏,兴许老太太就能嫌着二妹妹和三妹妹,转疼了萱儿,萱儿这也是没了法子,没了法子……”
老太太见沈如萱说的情真意切,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微有动容之色,叹息一声,又转过头去沉声道:“就是因着过去我太疼你了,才宠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
“那老太太是真个嫌了萱儿,不会再宠爱萱儿了么?”沈如萱低着头盯着手上葱管般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满脸的颓废,偶而眼神转动,便有泪复又盈起,“怪只怪萱儿自己无用。”
老太太终究不忍,暗色薄罗长袍衬着她威严而又苍老:“明儿你姑姑来了,你身子不适也不必出去应酬了。”
“是!”沈如萱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轻轻的弹了弹指甲,垂了头。
“萱儿,你莫怪怨我这般待你,你细想想在这候府里还有我帮衬着你,你尚且落到如斯田地,若哪日你嫁了人,又当如何自处,岂不要连皮带骨都被别人吞了,我原也是一番苦心,希望你能从中吸取教训,从今往后沉稳了性子,我终归不能一辈子跟着你,万事都要靠自己。”
“老太太……”沈如萱抬了眸,“孙女定当谨尊老太太教诲,再不会那般糊涂了。”
“我一片真心为你,你休要胡乱了心思,你从小便由我亲自抚养长大,我岂有不疼你转疼别人的,只是你也不可太过于胡闹,明日之事,你也别想着是我嫌了你不叫你到你姑姑姑父跟前去,我只是想着三丫头是个主意大有心机儿的,今晚闹出这事,我怕她明日让你在你姑姑姑父跟前没脸。”
“老太太句句肺腑,处处为孙女着想,孙女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老太太叹息一声,扶了白桃的手离开了,沈如萱一脸恭顺,只是在老太太离开之后,生生的折断了自己鲜红的指甲,那牙将唇都咬出了血来。
……
夜色深深,月儿躲到乌云之后,天空仿佛浸在无边黑暗里,清清的露水凝聚成团如同洗尘般,转眼间在夜风里被蒸发干了,那幽深而又冗长的曲廊寂静的似探不到边的黑道儿,唯有暗夜里的灯火摇曳,默然穿过长廊,冬娘打着灯笼,莲青扶着如意的手正缓缓儿走着。
忽刮起一阵大风,吹得冬娘手里的八角吉祥如意灯笼兀自乱晃着,灯火忽明忽暗,冬娘忙用手罩住了灯笼口,生怕那盏烛火熄灭,莲青叹息道:“想不到处处都有陷井等着咱们。”
冬娘道:“幸好咱们小姐是个命里有造化的,任那些个小鬼作乱也害不着小姐。”
“纵使如此,咱们也该小心着些。”莲青又道。
如意轻巧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微微的响动,顶上灯火疏疏的落在她身上,光影阴暗,似朦胧的美人画,她早已打发了玲珑去了原来的地方先行住着,这两日事多,待清闲时再安置了她,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孤儿,在府里没根没底的,不过是任由人欺凌罢了,她和二姐姐细细观察了她好些日子,方才派了她去萱芳阁,没想到被沈如萱那样折磨。
风越发大了,三人的脚步也急促了起来,刚走到离晚晴阁不远的月关门,只见粉墙环护,绿柳苕苕,如意抬脚欲踏入月关门,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细的声音传来:“三姐姐,三姐姐……”
如意忽听得有人唤她,回头望去却见有个黑黢黢的影子立在那儿朝着她招手,冬娘忙抬起灯笼去看,却是个纱裹的清秀美人,耳朵上戴着明晃晃的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头上亦插着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在灯火下越发带着珠玉的流光之彩,却不是沈秋彤又是谁。
沈秋彤旁边还立着一个青衣蓝衫梳着两个髻的丫头,如意细眼瞧去是环佩,她手里正拿着雉尾扇为沈秋彤赶着花草丛里的蚊蝇儿。
冬娘惊疑道:“五小姐,这会子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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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彤紧张道:“姑姑休要声张,我是来找三姐姐的。”
如意淡淡道:“五妹妹不是跌坏了脚,怎么倒能出门儿了?”
沈秋彤心里暗骂了沈如意两句贱人,脸上堆出笑来道:“还不是姐姐派人去传话告诉环佩说又制了什么好香,听说那香还是送给公主和王妃,妹妹一时心痒,也顾不得脚上有伤,立赶着来求姐姐了,只是妹妹怕被娘知道责罚,所以还请姐姐休要声张了出去。”
“那香还未制好,待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