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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如此想,心却总有些不安,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盯向地上的金雕,莫尘希着实捏了一把汗,而都穆伦终于闭紧了嘴巴,盯着如意,再说不出一句话。
金雕双翼轻轻动了动,棕黄色透亮的鹰眼缓缓睁开,接着金雕扇了扇矫健有力的翅膀,一声长鸣,从地上立起展翅高飞,只在夜空中打了几个回旋,便落在皇上座下,收了扇膀安安静静的立在皇上脚下,尖利的喙在地上啄了啄,发出得得声响。
宁贵嫔,沈秋凉之流看到这一幕差点不曾将手中绢帕撕碎,沈如萱双手发颤,只呆呆的坐在那里,凭什么这贱人一次次的能化解危机,这下好了!她都准备看着皇上治这贱人的罪了,结果这金雕竟然又活了,她浑身全是汗,心口一阵战栗。
明欣惊诧的都没反应过来,及至反应过来时她一拍大腿欢喜的叫了一声:“如芝姐姐,你看,那金雕真够拜服在皇帝伯伯的脚下了。”
如芝从惊到喜,自是为如意高兴,正想说话,明欣复又看了看摇着头喃喃道:“不对,不对。”
如芝疑惑道:“什么不对?”
“如芝姐姐,为什么我觉着你没平日里好看了?可又看不出哪里不好看了?”明欣边说边想,忽道,“对了!你的眼睛。”
如芝因不想被皇上注意所以特地求如意给她弄了药水点在眼里,上次如意也是这样才没能引起平南王注意的,尽管皇上赐婚之事有平阳公主和瑞亲王妃的帮忙,但若如意真被平南王看上,事情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只要皇上看不上她,她也可以对老太太有所交待了,她只笑了笑道:“刚在湖中坐船的时候被小虫子飞迷了眼,到现在眼睛里都干涩的很,又痛又痒的叫人难受。”
明欣拍了拍脑袋,发上的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微微的动了动,那耳朵上戴着的一对红珊瑚坠子熠熠摇动,她露出甜笑道:“我当怎么了,原来如此。”说完,便将目光转向如意。
众人群起,又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千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千千千岁,皇上天威圣德,征服天下,令翱翔九天之金雕甘心拜服,实乃我朝臣民之万福。”
皇上大喜,他倒不是因为底下群人的歌功诵德而喜,他因为这凶猛金雕臣服于他而喜,像这样的猛禽要想驯服极不容易,金雕之凶悍可以擒狼而食,若非从幼鸟开始驯服,极易被其所伤,如今对他拜服他岂能不喜。
因着龙心大悦,盛宴又变得热闹万分,平阳见皇上满脸笑容,复又道:“皇兄,平阳有好些日子都没看见这般高兴了。”
太后亦喜道:“这沈家三姑娘倒确有些意思,哀家瞧她小小年纪便生的落落大方,端丽敏慧,最难道得是她说话行事柔弱里头透着三分刚强,这样的孩子瞧着绝非池中之物。”
皇后低头转了转皓腕上的缠丝玛瑙手镯,颇不以为然道:“她算是个好的,那沈家四姑娘也不错,仁孝厚德为母祈福。”
宁贵嫔看了看了皇后面露喜悦之色,她原本想事情或许并不能进行的这样顺利,就算太子能看上沈秋凉,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看上,如今听皇后竟有帮衬沈秋凉的意思,不由欢喜起来,只是因着自己和沈秋凉的关系,她也不好夸赞什么,只颔首微笑。
皇上微点了点头,沈秋凉还坐在那里轻啜着手中的茶,脸上的剧痛让她抓心挠肝,她甚至觉得自己快受不了就想要撕下这层人皮面具了,可看见沈如意得意的立在那儿,再痛,她也不能撕下,如今眼见太子上钩,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绝不能半途而废,正咬牙硬撑着,忽然台上太监高喊一声:“宁远候之女沈秋凉觐见。”
沈秋凉心一抖,放下茶盏忙不跌的起身出席,如轻风般缓缓步向台前,太子的一双眼始终都不曾离开她,又见她需宫女搀扶方能行走,他恨不能那搀扶的人就是自己。
沈秋凉跪下行礼,皇上淡淡道:“你腿上有伤,起来吧!”说完,又沉声道,“太后和皇后都盛赞叹你有仁孝之心……”
皇上正说着话,忽见沈秋凉一抖,他转口问道:“你害怕朕?”
此时夏至,虽然夜风清凉,但温度也颇高,沈秋凉痛的几乎难以支持,明明巫医大人说她只要吸食亲人骨髓那蛊毒就解了,怎么这会子不仅脸痛,连全身都在痛,那痛好似有蛆虫在自己体内翻滚吞噬咬一般,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的每一根骨头缝里都有蛆虫在动,痛的她浑身作颤,甚至连皇上问的话也没听见
宁贵嫔见她不答,心内气愤她的不上台面,忙道:“必是这孩子第一次得见天颜,觉得天家气象威严无比,一时紧张也是有的,刚刚连那样凶猛的金雕都拜服在皇上脚下,何况她只是个不出门的闺阁女儿。”
皇上沉着脸,也未答话,见沈秋凉那般抖擞模样便有些不大喜欢,沈如意和沈秋凉是亲姐妹,沈如意瞧着比她端庄多了,何况常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悲戚戚。”这沈秋凉可不就是满脸悲戚之色么?只是沈秋凉是太后带回来的,他也未加苛责,只微有不悦道:“你敢不顾身体跪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怎的到了这儿连说话都不敢了。”
沈秋凉痛的眼珠儿乱转,耳朵里只轰然作响,双腿痛的几乎快抽筋了,皇上见她这样,更不喜了,正欲发怒,却见脚下金雕开始不安起来,扑扇着翅膀振然欲飞。
沈秋凉身上开始发出极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臭味,何况她以香粉遮掩,所以除了香风,旁人也闻不出来,只是金雕乃是禽类,嗅觉比人灵敏许多,那阵阵臭味吸入金雕口鼻,它忽然腾空飞起,锐利鹰眼如电如光直盯着沈秋凉,张开锋利的喙眼看着就要扑上沈秋凉,驯养金雕之人一声口哨,金雕安静下来,飞落至皇帝脚下,一双鹰眼还满含敌意的看着沈秋凉。
沈秋凉低着头痛苦不安,又不敢咬唇,只不停的拿手绢在手里紧拧着,太子再沉默不住,走上前道:“父皇,儿臣倒着实为沈家四姑娘孝心所感,她膝上有伤站在这里,必是力不能持所以才浑身作抖,儿臣瞧她着实可怜可爱,儿臣肯请父皇不要怪罪于她。”
皇后刚欲阻止太子说话,皇上脸色微变道:“既如此,沈秋凉退下!”
金雕望着沈秋凉始终燥动不安,皇上颇为疑惑,这金雕独独对沈秋凉充满敌意,实在令人不解。
平阳公主却笑着对太后问道道:“都说沈家四姑娘跪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儿臣想问问母后她可真跪完了那些个台阶,母后不是从半山腰上救她的么?”
太后见沈秋凉行为举止异常也是纳闷,她跟她回来的时候极是能说会道,小嘴儿很甜,说起她娘的病来情真意切,让人听了都为之动容,只是不知现在沈秋凉会全身作抖,难道真是怕了皇上,如今见平阳这般问她,她笑答道:“哀家见她受了暑气晕倒在半山腰上,想来也没跪完那八十一级台阶。”
宁贵嫔嘴角似笑非笑,她这般提点沈秋凉,谁知道她是这般不中用,心里却不乐意,也只得帮衬道:“想是佛祖感念她心诚,不忍让她受那九九八十一级强阶之苦,才得遇太后。”
平阳轻“嗤”一声道:“也有可能是佛祖不愿她踏入佛门圣地才叫她晕倒的。”
宁贵嫔的脸半是抽搐半是气愤,但平阳公主乃太后亲女,皇帝亲妹,在宫中本来也是飞扬跋扈,性子凌厉的,她本想厉声反击,却也不得不收敛了性子,只冷哼一声道:“若佛主不愿她踏入佛门圣地,怎会叫她遇上太后又被太后带上霞隐寺,公主一叶障目却未看得分明。”
平阳有意无意道:“就算我一叶障目,那金雕的眼睛可厉害着呢。”
宁贵嫔气个半死却也无话可回,只气愤的跺了几下脚,舒妃眸间闪过一丝快意,趁机道:“金雕目视千里,能看到人所不能看到之物,刚见那金雕扑向沈家四姑娘,倒吓了一跳,幸好化险为夷,否则让金雕划破那她的脸可就糟了。”
皇后本来还对沈秋凉有几分好感,而且下午莫离澈见过沈秋凉之后还特意的来求了她,她本想宁远候府也算是簪缨世家,沈秋凉配与莫离澈作了侧室也不错,刚细细观察了沈秋凉也觉得她算是个妥当孩子,怎好好的见不了大场面,何况莫离澈不顾皇上之怒,为沈秋凉挺身而出,日后再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大好了,她也未作它言,只默然静谧,一派宝相庄严。
沈秋凉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下那浣林台的台阶的,她心底生出一种极为惊惧之感,如果蛆毒未解,如果她再发烂发臭……她摇了摇头,再不敢想,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她静坐在那里,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