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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广将军韬略之奇,打仗之勇驰名疆内疆外,要多听他的建议。其大儿子崔玉廷也是威震经验丰富,堪当前部。有他们父子俩辅佐你,此役应该是胜算了。”
精神矍铄的崔广跪地谢恩。
皇帝让诸臣各抒己见。
有臣出列奏道:“皇上,朝廷此役只派两万兵马是否太少?出兵塞外是寻敌作战,草原大漠广袤无边,战争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哦?”皇帝锐利的目光移向天濂,盯住他,“濂儿以为人少吗?”
天濂沉着道:“眼下的突厥,已不是强控数十万称雄大漠的时候了,不能与煌煌天朝抗衡。突厥人不仅在数次战争中削弱了兵力,且东西一分之二,内讧不止,军备废弛,根本没有大规模的能力。我两万大军加上前方驻军势必横扫漠北,荡尽达头所部。”
皇帝顿显满意之色。
崔广也奏道:“依臣看,选择由灵州出兵最有利。偃旗息鼓隐于灵州周围,而后诱敌来犯,一举聚歼。灵州是我军边塞城守的薄弱地,突厥人也多次选择灵州。假如出塞在大漠草原寻敌作战,势必会出现补给困难,或疲于大漠草原,丧失战斗力。”
皇帝饶有兴趣,说:“崔老将军继续讲来。”
“寻敌作战犹如大海捞针,极难捕捉。一旦诱敌我攻,我军就抓住了敌人的行迹,乘勇追歼穷寇,那样就回避了寻敌作战的被动局面,变成了主动歼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皇帝意味深长道:“打一仗朕不会罢兵,朕要一直打到达头远遁,丧失袭扰边塞的力量。此番正是磨练濂儿的好时机。”
天濂心里一懔,但他不想退缩,终勇敢地接受住了:“父皇的话儿臣记住了,请父皇等候儿臣的捷报。”
“好,朕准旨了。”皇帝大笑,“突厥不过是轻骑袭扰,并不敢大举入关,诱敌聚歼最好,此役朝廷出兵的目的,旨在彻底摧毁突厥人的袭扰和安抚疆城百姓的稳定。此番两万兵马打头阵,是想让突厥人明白,朕的皇儿初次带兵打仗绝无惧怕之意,是不将区区突厥放在眼里的。朕会另派十万大军在锦州待命,朕等着你们的奏捷!”
此时翎德殿内一派山呼万岁声。
第二十三章 寒日萧萧上琐窗
天濂从翎德殿出来,顺着白玉栏杆慢慢走向台阶。抬眼眺望,绵延巍峨的宫楼玉宇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怡真殿就隐在层楼叠荫看不见的地方。
想到她,这让他一度冷凝的脸,有了一丝浅淡的暖色。
他张开双眸凝望,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她住在皇宫,距离很近,仍很远。
她过得好,他便好了。
他湿润了眼眶,直到值班宫内侍卫从前面经过,朝着他叩拜施礼,他才惊醒过来,满心苍凉的离开。
然而,他们的邂逅还是会的,因为太近,大概是自己思念太深的缘故。
她就站在靠近玄直门的甬道上,抬着头望着明媚的天,她似乎笑了一笑,也许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距离她渐进,她身上的肌香拂拂流溢,隐约如兰花之幽,清淡如莲蕊之清……他的心跳动得愈加的厉害。
她的脸慢慢转了过来,四下一片岑寂,他终是将混跳的心平捺了下来,带着平淡的笑意朝她点头示意,脚步并不停驻的,从她面前擦身而过。
“殿下!”她在后面突然喊道。
他止了步,并不转身。他想她会跑到自己的面前,睁着一双怨郁的眼睛质问他,可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答。
“你过得好吗?”她并没有移步,只是这样的问了一句,眼泪就扑簌簌地流落下来。
“我过得很好。”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青琐满怀哀伤地说道:“殿下,我今日在这里等你,想告诉你几句话……咱们缘分浅,是老天爷故意作弄人……你说过我们即便是同一个父亲,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青琐记着这句话……可你却忘了,青琐很伤心……”
天濂一时间心绪激荡,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青琐继续努力说着:“我知道你在躲避我,别苦着自己了,好不好?你就当我不是青琐,是婉平公主……”她说不下去,声音淹没在哽咽中。
“好,好的。”他艰涩的回答。
青琐自顾点点头,抹着眼泪道:“你过得好,我便好了。”
你过得好,我便好了。
青琐说完最后的话就转身而去,天濂猛的回过身,只看到她留下的一抹凄婉的背影。他呆站在那里,想喊喊不出来。风拂过,她的裙角轻摆,悠悠荡荡,仿佛一枝芙蓉涉水而去,姿态高扬,轻微的响声在他的心里变得清晰剧烈。
此时,天濂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十四章 寒日萧萧上琐窗
夜很重,像是被浓云压着,没有一点星光,远处又听得杜鹃声声,隔窗传来,青琐躺在床上无声地流着眼泪,回想着白日里俩人的对话,一夜凄酸满怀。
第二日起得晚了,天清过来看她,她刚刚用了早膳。
“你看,这是什么?”天清拿了个用细篾丝编成的精致小匣递给她。
青琐掀开盖子,见匣子里装满了上百枚念珠的东西,深黄颜色,精圆光润,大小不很匀。认了又认,终于笑答:“我可见识少,认它不出。”
“这是菩提树子,是我以前一大早上树采来的。”天清说不尽的喜悦和得意,“菩提树下佛陀成佛,天光初露,菩提子上含佛光……那是我小时候听老宫人说过。所以就摘了一直想送你…希望你是个福气大的青琐。”
他说着含了甜蜜,双眼炯炯有神。
他一直叫她青琐。
青琐很感动,真心的赞叹着。这些菩提子不像珍珠翡翠珊瑚那么珠光宝气,俗不可耐,串在一起必十分别致受用,显得娴静而素雅,串给心印师傅她定是喜欢。
天清见她满心欢喜,便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没有半点犹豫就握住了青琐的手,用另一只手拭了拭她的额角:“看你眼睛有点浮肿,夜里可是没睡好?”
青琐的眼睫扑闪了几下,才迟疑道:“昨晚不知怎的想起以前的许多事,就难受。”
“不要难过了。”天清忍不住的搂住她,“还记得你站在我宫里的假山上,与那些宫人对峙吗?凛然不可欺的样子,谁敢惹你。”
然后低头凝视她:“当时我想,怎么有这种女子?青琐。”
青琐昂起头,眼眸和笑容都是无尽的天真澄澈,还在恍惚间,蓦然的就觉出有一片温软贴了过来,触在唇间。
她猛地一震,天清还在迷蒙的看她,那触感还在。
她由诧异到惊惧,又感到惶恐之极,打了个寒战。心思几转,最后勉力笑道:“我叫小眉给你准备点心。”
她才发现,小秀和小眉两个丫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天清没发现她的异样,依然用手臂裹住她的腰,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鬓角,声音幽得梦幻般:“你就是不一样的……青琐,我只要你……”
青琐僵直在他的怀里,心极狼狈地纠成一团,脑子里昏昏沉沉,只茫然睁着双眼,定格在通向外殿的紫檀屏风上。
“皇兄。”她想叫醒他,开始挣扎。
说是挣扎,其实只是一种无力的摆脱。他那犹带着吻凉的唇正不断的覆盖在她的颈后、发间。可是她始终不敢去厮打或叫喊,只因为,他是天清。一个孤傲寂寞的天清,一个她视作最亲的亲人的天清。
仿佛意识到了青琐的无力,天清面上露出愉快的微笑,有些孩子气。
“以前看见你跟皇兄在一起,我还忌恨呢。现在好了,皇兄一走,就剩下我们俩了。”
“他去打仗,是吗?”青琐的心开始流血了。
“后天就要走了,我们去送送他。”
他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耳语,可一字一字击打在青琐的心膜上,痛得蔓延至骨髓。青琐口中发出小兽般呜咽声。
他终是要奔向那充满硝烟的战场的!昨日她只是害怕问,害怕肯定的语言从他冰冷的口中崩出,那么她的情绪必会失控。明明知道迟早会听到这个消息的,她逃避着,更是不愿接受,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心已经被撕得片片碎,整个尘世,她只想要他的爱。纵使不能一生相守,她宁愿他丢给她冷凝的背影,也不愿他离去。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过日子,也好啊。
她往空中伸出手,多想再见他一面,听他唱那首洞房夜的歌谣,握一握他温暖的手。然而,掌心中紧握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