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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再说了,也用不着为李冬青那个财东家的狗崽子把自己的命搭上。”看来,还是卫师爷懂得我的用心,胡小个子看看我又看看李大个子,这个表情告诉我,卫师爷把我的心思告诉了他,说服了他。
我说:“我又不是傻子,要不是怕担上不抗日的汉奸臭名声,要不是看在县城里那些老百姓的份上,我管×他哩。机枪我带三挺足够了,你在侧翼掩护更需要机枪。炮一定要放得准一些,可别日本鬼子没把我们咋样,你们的炮倒把我们毁了。”
我事先就想好了,我们正面冲击并不是要真的跟日本鬼子硬碰硬地拼个你死我活,主要目的还是设法牵制、干扰日本鬼子对县城的攻击,减轻县城守军的压力;也让县城的守军知道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他们的援军到了,最终还是要靠我们内外夹击才能粉碎日本鬼子对县城的围攻。单靠我们想要打败连中央军都打不过的日本鬼子,我还没天真到那个地步。
我说:“你们在侧翼打掩护,放炮轰狗日的,用机枪扫,多伤他的人,守在半山腰里不要往前头攻。要是见我们不成了,就赶紧接应我们,掩护我们撒腿子。要是日本鬼子退了,你们也不要往前冲,一定要跟我们拉上半里路,这样才能保护我们,记住了没有?”
胡小个子用力地点头:“记住了,你放心尕掌柜,我保证不往前头冲。”
卫师爷说:“仗要打得活泛,随机应变,不能死咬住一个规矩。要是城里的人冲出来跟尕掌柜内外夹击,咱们胜了,就应该冲过去多杀些日本鬼子。尕掌柜,你要是信得着我,就让我来掌握这个事情。”
我看看卫师爷,又看看胡小个子。胡小个子脸上露出了不屑,我明白胡小个子的想法,卫师爷本质上是个读书人,连枪都没见他摸过,现在却想要掩护部队的指挥控制权,即便我给了他这个权力,胡小个子也不会听他的。凭卫师爷的精明他当然不会看不出胡小个子的想法,又说:“尕掌柜,胡小个子,我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该不该冲下去还是坚持守在你们后头,最好给我个发言权,权当我是胡小个子的参谋。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都是拿枪杀敌的人,杀红眼了有时候情绪就控制不住……”
奶奶不耐烦了:“这是打仗来了还是说闲话来了?谁说得对就听谁的么,走,再不啰嗦。”
胡小个子对卫师爷说:“成呢,你就给我当个参谋。”
我说:“卫师爷说得有道理,当局着迷旁观者清,我们都是带兵打仗亲自动枪动炮的人,交了火弄不好就只顾眼前忘了全盘子,你多听卫师爷的意见有好处。”
胡小个子又用力点点头:“你放心,我跟卫师爷商量着来。”
我们总算出发了,大家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列成散兵线开始朝县城、朝枪炮隆隆硝烟弥漫的战场靠近……
靠近了之后我才看到,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日本鬼子穿着黄蜡蜡的军服,活像谁在城郊的原野上拉了无数泡大便,在机枪、小炮的掩护下嗷嗷叫着朝县城冲击。县城的城墙上不时腾起炮弹爆炸的浓烟烈火,机枪的枪弹一层一层地切割着城墙,在城墙上掀起土黄色的烟尘。浓烟烈火遮挡了人的视线,我们根本看不见城墙上有没有人,不过,日本鬼子冲锋的队伍中不时有人倒下,这告诉我们城墙上仍然有人在顽强地抵抗着日本鬼子的进攻。我的心里突然觉得对李冬青一点恨意也没有了,甚至开始佩服他了:这狗日的别看心术不正,利用我的诚实跟轻信不但骗了我一千石麦子,还差点把我的命骗到手,连带着害死了二娘,可是这家伙打日本鬼子也真不含糊,就凭这一点,我支援他就没错。我们小心翼翼地朝敌人的后方靠近,敌人全神贯注攻打县城,万万想不到后边已经来了我们这一百多个催命鬼,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中国人敢主动进攻他们。日本鬼子真够嚣张的,就连我们都懂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顾着屁股后头,在后方安上哨位哨兵,他们却彻底把屁股暴露给了我们。我看了看我的伙计们,大家一个个面皮紧绷,脸色黝黑,弓腰曲背,紧紧握着钢枪,本能地寻找着树丛、草棵子、土堆或者石头块掩蔽着自己朝前运动。奶奶冲在最前头,到了距离日本鬼子的战线大约五六十丈的距离,奶奶趴下了,大家也都随即趴下。我凑到奶奶跟前问她:“咋了?”
奶奶朝前方指了指,我一看过去就明白了,奶奶发现了敌人的指挥官。在距离我们三十来丈的地方,敌人挖了一个半人多深的散兵坑。一个日本鬼子举着望远镜朝城墙上观察着,身边还围拢了三四个日本鬼子。那个用望远镜看墙头的日本鬼子不时向身边的日本鬼子下达着命令,他一说便立刻有人挥舞着小旗给正在进攻的士兵们发信号。在他前头十来丈远的地方,还有三门小钢炮,忙碌地朝城墙上发射炮弹。望远镜,这可是个大宝贝,我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又叫千里眼,据说用它朝远处看,几里外地上的蚂蚁有几条腿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看天上的鸟雀,鸟雀身上的羽毛都能数得一清二楚。看到敌人手里的望远镜,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奶奶回头看看我:“咋了?怕了?”
我说:“我怕×呢,看到那个日本官手里拿的是啥东西了吗?望远镜,千里眼!用那个东西看远处的东西,一里外的蚂蚁有几条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十里外的人长了几根胡子都能数清楚。我想要那个望远镜呢。”
奶奶扑哧笑了:“真是狗娃儿,这是啥时候,你还贪心呢,好,看奶奶的……”
李大个子趴在我们身边,奶奶抓过了他的枪,把枪口瞄向了日本鬼子的官儿……奶奶用她的驳壳枪的时候极少瞄准,都是抡起来便打,像这样认真瞄准极为少见,可见她是志在必得。
“啪!”奶奶的枪响了,枪声混杂在日本鬼子和县城守军的枪炮声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那个日本官儿好像突然间愣了一下,身子挺了一挺,然后便乖乖地趴到了散兵坑的坑沿上。望远镜压在了他的身子底下,我担心极了,我不知道望远镜那东西娇贵不娇贵,会不会让狗日的压坏了。日本官旁边的人也愣了,两个人扶起了他,他活像一只刚刚被割断脖子的死鸡,脑袋随着别人的搬动无力地耷拉着、晃荡着。随从的日本鬼子惊慌地喊叫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日本鬼子说话,声音疙疙瘩瘩的非常难听,好像夜猫子聊天。
趁日本鬼子的指挥官被打死,给他个突然袭击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连忙下命令:“打呀,愣啥呢。”
于是伙计们的枪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我们的伙计有个长处,就是个个枪法好,一排子枪打过去,日本鬼子像是熟透了的麦草遇上了镰刀,齐刷刷地倒了下去。奶奶高兴极了,自作主张地大声喊道:“伙计们美美地打,打死一个赏十块大洋。”
奶奶的声音又尖又响,活像针尖刺穿棉花团,透过枪炮声在我们周围回响。伙计们更来劲了,乒乒乓乓枪声响成了一片。日本鬼子蒙了,乱成一团就地卧倒。这时候我们的小钢炮也发言了,我眼睁睁看着炮弹黑老鸦一样从我们脑袋上头掠过,降落在日本兵的疙瘩堆里,然后火光一闪,浓烟升起,日本鬼子的胳膊腿就天女散花一样在半空中做出各种平时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
奶奶就着我的耳朵大声问我:“冲不冲?”
我说:“不冲,就守在这里打,一冲就乱了,目标大也容易伤亡。”
奶奶说那就不冲,就这么守着打也过瘾着呢,边说边用她的两把盒子炮轮番朝日本鬼子射击。凭奶奶的枪法,这么稳稳当当地趴在地上打人,自然是枪枪不落空。我想,真的打死一个日本兵赏十块大洋,她就发了。
日本鬼子刚开始被从背后打过来的黑枪闹蒙了,不过他们也确实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片刻便在另一名指挥官的指挥下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然后掉过屁股便开始组织反扑。日本鬼子刚才让我们打疼了,伤亡挺大,连指挥官都丧命了,此时反扑过来便格外疯狂,机枪子弹像刮狂风一样从我们脑袋上面掠过。伙计们有了伤亡,不时听到伙计们的号叫和詈骂声,号叫和詈骂的虽然中了枪说明人还活着,还有些伙计被命中要害,一声不吭地就牺牲了。敌人火力比我们强大得多,把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来便朝我们发起了冲锋,日本鬼子端着上了白晃晃刺刀的步枪,牲口一样吼着,迎面朝我们扑了过来。我们的枪普遍没有刺刀,如果真的让敌人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