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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呼喊着朝我们藏身的地方扑了过来,我跟胡小个子只得冒着被敌人机枪射中的危险,勉强抬起头朝敌人喊声集中的方向泼洒子弹,我们心里都明白,就这种打法,我们很难有效地杀伤敌人,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人家罢了。
“尕掌柜,这样不成,得想想办法。”
我已经没了办法。我们占据的这个地方虽然可以有效地支援寨墙里的伙计,可是我们自己却无险可守,敌人一旦发现了我们,围攻我们,我们就很难支持。这时候从寨子的另一个方向枪声也密集地响了起来,我估计敌人又从正面发起了攻击。
“撤吧,撤下去再想想办法。”胡小个子的胳膊上洇出了血,他已经挂花了。敌人紧紧地咬住了我们打,我们要想撤下去已经很困难了。
我对他说:“你先慢慢朝后面退,我顶一阵子。”
胡小个子二话没说就开始倒着朝后头爬,这也是我们经常用的手段,两个或者几个人互相掩护着撤退,你顶着的时候我退,我顶着的时候你退,交叉掩护,交叉撤退。他知道我顶上一阵子肯定也要往后退,朝后爬了大约二三十米就开始朝敌人打枪。他一打枪我就赶紧抓住机会朝后退,我从他的身旁经过,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让血染红了,他朝我招了招手,我就爬了过去。他说:“尕掌柜,快帮我把伤口扎一下,不然血就淌光了。”
我就爬了过去帮他检查伤口,他伤在肩膀上,我撕下一条衣襟,手忙脚乱地在他的肩膀上缠了几道,好赖能让血流得慢一些。这时候他突然在我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同时胳膊也杵到了我的肩背上,我们所在的位置地势陡峭,他这用尽全力地一踹一推,让我失去了重心,像一块石头似的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我被摔得头昏脑涨,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大脑中一闪而过:胡小个子完了!
我的脑袋撞在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上,我的意识被撞散了,枪声、喊声、狗娃山寨、保安团、国民党兵、树木草丛山石都从我的感官消失了……等我的意识恢复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闹不清我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我从山上滚下来之后胡小个子怎么样了,但是他的目的我却清清楚楚,他是为了不让我再掩护他撤退,他要一直掩护我撤退到安全之处。那样,他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用他的死亡换取我的生命。
我活动活动身躯,到处都疼,可是我知道那种疼并不是致命的,都是擦破皮撞破肉的那种皮外伤引起的疼痛。我强迫自己爬了起来,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朝天空望去,稀稀落落的星辰钉在墨黑的夜空,我找到了北斗星,又摸到了树干光滑的一面,我确定了东南西北方向,并由此而推测出我目前处于狗娃山寨的西南方向。这是每一个在山沟沟里当土匪的人都得掌握的生存技能,从小大掌柜跟奶奶就已经教会了我这一套。想到狗娃山的寨子,我蓦然心惊,枪声已经停止了,不知道是敌人歇息了,还是山寨沦陷了。我朝高坡爬去,想在高处看看周围的情况。
我抓着草根树干朝高处攀爬,我看到了山谷间星星点点的篝火,也听到了人的说话声和鼾声。敌人在休息,夜间他们停止了攻击,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自信的表现,说明他们自认为有足够的力量和充足的时间彻底击垮我们,所以他们并不着急。
“听说狗娃山寨子里头大洋多得很,李县长说了,只要我们进了寨子,大洋跟女人都是我们的。”
脚底下传过来的说话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这才发现,就在我脚下的沟里就有一伙敌人围了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闲聊。
“狗屁,你信他的话呢。”
“你是说狗娃山寨子里没有大洋?”
“我是说即便有大洋也到不了我们手里。你忘了今天下午,我们搭上了十几条命才把那个尕掌柜打死了,事先说得好好的不论死活都赏大洋一千块,到头来人家硬说不是尕掌柜,没赏我们一文钱。”
“那可能就不是尕掌柜,尕掌柜长什么样你我又不认得。”
“狗屁,除了尕掌柜谁能那么威风,个头身板足有你一个半高,那家伙也真他妈的玩命,何大头那鬼真他妈倒霉,眼看着人家死了扑上去想争功,没想到人家突然活过来,硬是把他的脖子扭成了两截子,你想,除了尕掌柜谁能这么厉害?我们一顿乱枪硬是没把人家打倒,到死人家都站着呢,现在想起来我心里都慌得很。”
我听着这几个家伙聊天,知道了胡小个子的下落。他终于永远离开我了,尽管这是我早已经预料到的结果,可是当我亲耳听到这些士兵们谈论他的死,他那威风凛凛的死,我的心仍然像被扔到了沸腾的油锅里煎熬。胡小个子,这个跟奶奶一起把我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的恩人,这个既是我忠心耿耿的部下又是我长辈、兄弟和朋友,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也会有生离死别的时候。想到从今往后我将永远再也见不到他,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忍也忍不住,泪水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昏黑的夜色变得更加昏黑……
这帮国民党兵的话让我也确定了一点:狗娃山寨子还在我们手中!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地在深山野岭上点着篝火等待天明。篝火的光亮为我找到了狗娃山寨的寨墙,山寨黑漆漆的不见灯光,活像一座被人遗忘的坟墓。我悄悄绕过篝火朝山寨爬去,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山寨,跟我的伙计们在一起,实践我们的誓言: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逃生的路线已经被卡断了,不然奶奶他们决然不会守着寨子跟敌人硬拼死耗。
敌人的篝火像路灯,告诉我敌人在什么地方,寨墙在什么方向,我借着黑夜的掩护朝山寨靠近。忽然从黑暗中冒出一个国民党兵来,原来敌人还放了暗哨。
“嘿,深更半夜不睡觉乱窜啥呢。”
敌人大咧咧地问我。我这才想起,我身上还穿着敌人的军服,便顺嘴应答:“拉屎呢。”
“拉屎离得远些,臭烘烘地熏人。”
我应答着钻进草丛,然后又绕了回来继续朝山寨跟前摸去。如果放在白天,我根本无法接近寨墙,无论是敌人还是我们的人都会发现我,可是黑夜照顾了我,我顺利地来到了寨墙的跟前。我悄没声地来到寨墙东北的拐角处,然后顺着寨墙慢慢地朝上头爬。我知道这里的墙坡度比较缓,墙上砌的石头错开了有半寸宽的缝隙,能够勉强搁住脚,凭我的功夫爬上去没问题。我成功了,我终于爬到了寨墙上。我刚刚松了一口气,一支枪托子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呵斥狠狠朝我砸来:“狗日的当我们都死了呢……”我的脑袋被枪托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我从墙头上掉了下来,还好,没落地我就已经昏了,所以没有尝到摔疼的滋味。
我是被凉水激醒的,我第一个看到的是奶奶那张披头散发青黄发绿的脸。我的脑袋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样剧痛,想到我的脑袋一天内连着两次遭受如此打击却还能完整无损地长在脖颈子上,我不由衷心感激我爹我妈给我生了这样一颗可以跟花岗岩媲美的硬脑壳。
“醒了醒了。”奶奶如释重负,对了身后不知道谁喊叫着。
紧接着李大个子凑了过来:“尕掌柜,你可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奶奶就把我剐了。”
由此我知道给我脑袋上那一枪托子的人就是这个混蛋李大个子。
“你狗日的也不看清楚就下手……疼死我了。”我想爬起来,脑袋的剧烈疼痛又让我倒在了炕上,我感觉到,脑袋上裹了厚厚的布。
李大个子满脸歉意地说:“谁能想到你半夜三更偷偷爬墙头呢,再说了,你又穿了这一身黄狗皮……不,你穿了就不是黄狗皮,是军衣,我哪里认得出来,我还以为是黄狗子来偷营哩……”
“算了算了,人活过来就算了,不然我就真的剐了你。”奶奶说着把我扶起来,在我的身后垫了一摞子棉被,捧了一个瓷盆给我喂水,水甜丝丝的放了糖。
李大个子又讨好地说:“多亏尕掌柜命大,刚好我打了个盹,一睁眼睛就见一个脑袋从寨墙上冒了出来,打枪来不及了就顺手一枪托子;要是我不打盹,一枪打过去,尕掌柜保险就完了,还是尕掌柜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然咋刚好他上来我就打盹了呢?”
奶奶啐了他一口:“滚×,站岗去。”李大个子赶紧跑了。
我急于知道寨子里的情况,喝了几口水就问奶奶:“咋样?李大个子咋也跑到山上来了?”
奶奶说:“狗日的李冬青这一回疯了,后路都堵死了,明摆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