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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忙解释道:“家父因老弟此番南行,遭遇的敌手,非但武功了得,更是机智绝伦,不能全凭武功解决,必须与之斗智,方可将其假面具揭穿,使其阴谋供诸于世,是以特命愚兄将这套行头带来,希老弟隐秘行藏,暗中行事。”
晓岚谢过绝尘,背上包袱,立刻上道。
因他沿途留意探查,是以进行甚缓,每日行程,不过百余里路,由微山湖到金陵,足足花了六七天,方才抵达。
当他在浦口渡江时,舟甫离岸,祇见一只白鸽,银羽翩翩,从江岸划空而来,在船头盘旋一匝后,立刻振翼高飞,迳往金陵而去!
他感觉这只白鸽,灵异可爱,心中并无他想,抵达金陵因时间尚早,落店晚餐后,信步闲逛六街三市,不知不觉来到秦淮河畔!
当他发觉这名驰遐迩的秦淮河,原是一泓臭水,除了声色犬马征逐外,无一可取时,废然而返。
甫抵店门,乍听身后,健翼划空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又是一只白鸽,从店门口冲霄直上,稍一盘旋,双翼束拢,宛如陨星下泻般,朝店后飞射。
因那白鸽速度太快,视线又被房屋所阻,是以,仅祇一瞥而逝。
晓岚在渡船上时,因是初见,未以为意,此际,又见二次出现,不免心存疑念,乃将足步停下,回身朝四周打量,祇见行人如炽,看不出一点异兆,那只白鸽亦未再见,祇得迈步走进店中。
店伙计见晓岚回来,陪着笑脸带路,进入上房。
晓岚随手将身背包袱、玉莲摘下,放在床上,伙计躬身问道:“玉莲大侠今日降临,不知有何吩咐?”
晓岚察言观色,感觉店伙计的态度,已超过对待客人应有的恭敬,似乎内心畏惧,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玉莲大侠?”
店伙计听他直诉,态度越发畏惧,嗫嚅答道:“你老的威名,连三岁的小孩皆知,这朵白玉莲花,就是你老的标志,那有不知的道理。”
店伙计正说到这里,那个戴眼镜的账房先生,手捧一根旱烟袋,领着三个端食盒的店伙计,走进房来,对店伙计道:“王小三,你到前面张罗去吧!玉莲大侠这儿,由我亲自招呼便了。”[·]
晓岚见账房先生的态度,亦和王小三一样,表面恭敬太甚,内心畏惧得紧,不由暗中称奇!
三名店伙计将酒食摆上后,朝晓岚哈腰打拱而退,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账房先生俟店伙计走后,小心翼翼把房门带上,颤抖着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斟满一杯酒陪笑道:“大侠光临,使小店蓬荜生辉,粗肴水酒,不成敬意,伏乞大侠海涵!”
晓岚见他们的神态,弄得莫名其妙,旋静静地坐在一旁,冷静观看,账房先生把话讲完,他才含笑说道:“在下与老先生,素不相识,为何恁般礼敬,真使在下莫测高深!”
说时,复指满桌酒菜道:“这多酒菜,就是十个人也吃不了,还说不成敬意,在下真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账房先生闻晓岚这些话,只骇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口中胡言乱语道:“小的该死,因年老糊涂,不知触犯大侠禁忌,尚祈大侠,大发慈悲,小的老伴体弱多病,儿女年幼,指望小的一人为生,如大侠将小店毁了,小的一家八口,势将濒临绝境……”
晓岚听了账房先生的话,简直坠入五里雾中,不知从何说起,忙走至账房先生跟前,伸手拉住他的右臂,和颜悦色道:“老先生!请起来,有甚么话,咱们慢慢详谈!”
在晓岚的心中,以为态度尽量放和蔼,减少他的内心恐惧,慢慢地可把内情探明,谁知出他意料之外,因账房先生,已有先入为主之见,传言说:“玉莲大侠态度愈和蔼,下手愈毒辣。”此种观念,在他心目中牢不可破,是以晓岚伸手去拉他,和颜悦色劝解,反更增加他的恐怖心理。
账房先生,全身软瘫在地,连声央告,请大侠大发慈悲,高抬贵手,并说祇要不把客店毁去,每月多加供奉都可以。
晓岚听出账房先生言外之意,不由苦恼万分,剑眉一掀,厉声道:“你再不识好歹,我可不客气了!”
世间的事情,就有这样奇怪,奇怪得有点不近人情,不仅把个绝顶聪明的玉莲大侠,弄得迷迷糊糊,甚至把作者也弄得莫名其妙,晓岚这一改变声色俱厉的态度,账房先生,好似乍逢皇恩大赦般,忽然从地上爬起,冲着晓岚千恩万谢,脸上那份高兴,非笔墨能以形容。
晓岚见账房先生这种有悖常情的举动,使他又好气又好笑,望着他发楞一阵,正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账房先生死盯了晓岚一眼,见他脸上没有笑容,方才放心,躬身答道:“没甚么!没甚么!祇要玉莲大侠开恩,小的一家八口就有生路了,至于每个月供奉,小的决从下月起,由五十两纹银增加为七十两,到期一定孝敬!”
李晓岚越发大怒,厉声说道:“你这座客店,每月能赚多少银子?”
账房先生以为七十两尚不能讨玉莲大侠的欢心,但是从玉莲大侠的态度来看,显然意思甚好,唏嘘答道:“小店本小利微,每月最多能赚八十多两,大侠如尚不够敷出,再孝敬十两便了!”
晓岚愤无所遏,破口骂道:“胡闹!胡闹!”
账房先生面上神色越发高兴,连称“是是是”。
同时,并将桌上酒杯端起,双手捧到晓岚面前,低声下气道:“大侠请用酒。”
晓岚见他这样怪像,逗得噗嗤笑了起来。
账房先生本是满脸高兴,慇勤劝饮,见到晓岚忽然发笑,误以为又触犯禁忌,骇得身体一震,酒杯跌落地上,“叭哒”一声,捧得粉碎!
晓岚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灰白、目蕴泪珠、木然而立,那种可怜之状,实令人鼻酸。
晓岚仔细回忆账房先生神态改变的情形,懵然憬悟,暗忖道:“莫非他被那假玉莲大侠的乖谬行径骇破了胆,是以任自己如何分说,毫无效力,我何不如此,如此,试上一试!”
主意打定,晓岚倏将面孔一扳,冷冷道:“你这是敬重吗?”
晓岚这一改变态度,账房先生的神态又同复了正常,忙把眼泪擦干,躬身说道:“大侠慈悲!”
忽又跪了下去。
晓岚有了适才的经验,也不去拉他,板着一张面孔道:“我见不惯这些,赶快起来说话!”
账房先生闻言,果真爬起,含笑侍立。
晓岚手指板凳,命其坐下,账房先生好似一头驯善的羔羊,随便晓岚如何指使,不仅如奉纶音,更是欣然接受!
晓岚见状甚喜,这才问起为何那样骇怕玉莲大侠的笑容?每月供奉送到甚么地方?是谁收受?
账房先生见晓岚脸上的神色始终不改,畏惧之念,消除大半,见晓岚这般问时,急忙答道:“大侠为人,小人怎敢置评,至于每月的供奉,乃是送到南门的建康镖局,由总镖头‘没羽飞蝗’金大成亲收,还有金总镖头的收据!”
账房先生说时,小心翼翼从怀中袋内取出多月的供奉收据,双手递给晓岚过目。
晓岚接过一看,祇见收条是半写半填而成,上写道:“今收到悦宾客店,冬月供奉玉莲大侠纹银五十两整,此据建康镖局总镖头金大成条。”
晓岚看完,暗忖道:“江南武林中,确有这么一号人物,萧氏三侠会上,曾经见过一面,从其表面来看,不失为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为何竟做出这般卑鄙阴毒、人神共怒的事来?由此足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实是金石之言了。”
晓岚想了一阵,将收据还给账房先生,命他小心收藏,准备随时查阅。
账房收回收据,喏喏连声说:“当然!当然!小的理会。”
晓岚以为线索已得,祇要明日前往建康镖局,不难按图索骥,找出冒充自己的玉莲大侠了。
他心情一宽,几乎又笑出声来,但想到账房先生的话,立刻终止,仍然板着脸,命账房先生饮酒,略进点菜肴,诈称急须休息,告诫账房不奉呼唤,不准前来惊吵,账房先生自然是唯唯听命。
晓岚俟账房走后,关上房门,灭灯躺卧床上养神,三更打过,带着莲剑包袱,推开后窗,纵上房顶,凝神朝四周眺望,除了秦淮河那面,仍然灯火通明,弦乐阵阵外,其余绝大多数地方,完全陷入沉沉寂静中,目光相接,远达里许,全无一丝异兆发现。
晓岚欲探个究竟,乃展开天禽身法,踏遍全城,却未见有夜行人活动的迹象,前后经约个多更次,方才回店安息。
次日辰正,晓岚匆匆吃完早点,命账房先生算账,账房先生抵死也不肯收,深知勉强无益,祇得称谢而走。
建康镖局位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