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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下了然,知道波斯人暗藏祸心,待功德王等一干人过了小船,扯起风帆作为遮掩,暗放熟识水性之人潜到大船之旁,意图凿沉张无忌等的座船。亏得紫衫龙王见到船旁潜水人吐气的水泡,跃入海中,杀了六人,还擒得一名活口。
正待审问那潜水波斯人,蓦地里船尾轰隆一声巨响,黑烟弥漫。船身震荡,如中炮击,后梢上木片纷飞。张无忌等只感一阵炙热,忙一齐伏低。
黛绮丝叫道:“好奸恶!”抢到后梢,只见船尾炸了一个大洞,船舵已飞得不知去向,破洞中海水滚滚涌入。黛绮丝用波斯话向那被擒的波斯人问了几句,手一起掌,将他天灵盖击得粉碎,踢入海中,说道:“我只发觉他们凿船,没料到他们竟在船尾绑上了炸药。”这时功德王等人所乘的小船早已去得远了,黛绮丝水性再好,也已无法追上。
众人黯然相对,束手无策。赵敏向张无忌凄然望一眼,心想:“敌船不久便即追上,我等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那大海船船身甚大,一时三刻之间却也不易沉没。
忽然之间,黛绮丝几哩咕噜的向小昭说起波斯话来,小昭也以波斯话回答,两人一问一答,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见小昭向张无忌瞧了一眼,双颊晕红,甚是腼腆。黛绮丝却厉声追问。两人说了半天,似乎在争辩甚么,后来黛绮丝似乎在力劝小昭答应甚么,小昭只是摇头不允,忽向张无忌瞧了一眼,叹了口气,说了两句话。黛绮丝伸手搂住了小昭,不住吻她。两人一齐泪流满面。小昭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黛绮丝却柔声安慰。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三人面面相觑,全然不解。赵敏在张无忌耳边低声道:“你瞧,她二人相貌好像!”张无忌一凛,只见黛绮丝和小昭都是清秀绝俗的瓜子脸,高鼻雪肤,秋波流慧,眉目之间当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小昭的容貌之中,波斯胡人的气息只余下淡淡影子,黛绮丝却一见便知不是中土人氏。他立时想起苦头陀范遥在大都小酒店中对小昭所说的那两句话:“真像,真像!”原来所谓“真像”,乃是说小昭的相貌真像紫衫龙王。那么小昭是黛绮丝的妹妹么?是她的女儿么?
张无忌跟着又想起杨逍、杨不悔父女对小昭的加意提防,每当问到杨逍何以对小昭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忌惮,似当大敌,他却又语焉不详。这时方始明白,原来杨逍也已瞧出小昭的容貌和紫衫龙王颇为相似,只是并无其他佐证,又见张无忌对她加意回护,是以不便明言。至于小昭故意扭嘴歪鼻,苦心装成丑女模样,其用意更是昭然若揭了。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事:“小昭混上光明顶去干甚么?她怎么知晓秘道的入口?那定是紫衫龙王要她去的,用意显是在盗取乾坤大挪移心法。她作我小婢,相伴几已两年,我从来对她不加防备,这份心法她先已看过,此后要再抄录一通,当真易如探囊取物。啊哟!我只道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哪料到她如此工于心计。我这两年来如在梦中,一直堕在她的彀中而丝毫不觉。张无忌啊张无忌,你一生轻信,时受人愚,竟连这小小丫头也将我玩弄于掌股之上。”想到这里,不禁大是气恼。
便在此时,小昭的眼光向他望了过来。张无忌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实非作伪,心下又怦然一动,想起光明顶上对战六大派时,她曾舍身相护自己,两年来她细心烫贴的服侍,决不能是事事相欺,莫非冤枉了她?正自迟疑,船身剧烈一震,又沉下了一大截。
黛绮丝道:“张教主,你们各位不必惊慌。待会波斯人的船只到来,我和小昭自有应付之方。紫衫龙王虽是女流之辈,也知一人作事一身当,决不致连累各位。张教主和谢三哥待我义重如山。黛绮丝这里谢过了。”说着盈盈拜倒。张无忌和谢逊急忙还礼,均想:“这些波斯人行事歹毒,待会定当将你抓去烧死,也不会放过了咱们。”
座船渐渐下沉。舱中进水。张无忌抱起殷离,周芷若抱起赵敏,各人爬上桅杆。
小昭忽向东方一指,哭出声来。各人向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远处海面上帆影点点。过不多时,帆影渐大,正是十余艘波斯大船鼓风追来。
张无忌心想:“倘若我是黛绮丝,与其身遭火焚之苦。还不如跳在海中,自尽而死。”然见她神色泰然,毫不惊惧,不禁佩服:“她身居四大法王之首,果非寻常。想当年鹰王、狮王、蝠王都已是成名的年长豪杰,她以一个妙龄少女,位居三王之上,也不能仅因一日之功而得,自当另有过人之处。”
眼见波斯群船渐渐驶近,又想:“我得罪诸宝树王不小,既然落入他们手中,也不盼望再能活命。只是如何想个法儿,护得义父和赵姑娘、周姑娘、表妹她们周全。小昭,小昭,唉,宁可你对我不义,不可我待你不仁。”
只见十余艘波斯大船渐渐驶近,船上炮口一齐对准了沉船的桅杆,驶到离沉船二十余丈处,便即落帆下锚。
只听得智慧王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叫道:“尔等降不降了?”张无忌朗声道:“中土义士,宁死不屈,岂有降理?是好汉子便武功上决一强弱。”智慧王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哉,快快束手待擒焉!”
黛绮丝突然朗声说了几句波斯话,辞气极是严正。智慧王一怔,也答以几句波斯话。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十几句话,那大圣王也接嘴相询。又说了几句,大船放下一艘小船,八名水手划桨,驶了过来。
黛绮丝说道:“张教主,我和小昭先行过去,请你们稍待片刻。”
谢逊厉声道:“韩夫人,中土明教待你不薄。本教的安危兴衰,系于无忌一人之身。你若出卖我们,谢某命不足惜。要是损及无忌毫发,谢某纵为厉鬼,也决不饶你。”
黛绮丝冷笑道:“你义儿是心肝宝贝,我女儿便是瓦石泥尘么?”说着挽了小昭之手,轻轻一跃,落入了小船。八名水手挥桨如飞,划向波斯大舰去了。
各人听了她这两句话,都是一怔。赵敏道:“小昭果然是她女儿。”
远远望见黛绮丝和小昭上了大船,站在船头,和诸宝树王说话,自己座船却不住下沉,桅杆一寸一寸的低下。
谢逊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忌孩儿,我识错了韩夫人,你识错了小昭。无忌,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忍一时之辱,再行俟机逃脱。你肩头挑着重担,中原千万百姓,均盼我明教高举义旗,驱除鞑子,一当时机到来,你自行脱身,决不可顾及旁人。你是一教之主,这中间的轻重大小,可要分辨清楚了。”张无忌沉吟未答。赵敏呸了一声,道:“自己性命不保了,还甚么鞑子不鞑子的。你说蒙古人好呢,还是波斯人好?”
周芷若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道:“小昭对张公子情意深重,决不致背叛他。”
赵敏道:“你不见紫衫龙王一再逼迫她么?小昭先是不肯,最后被逼得紧了,终于肯了,还假惺惺地大哭一场呢。”
这时桅杆离海面已不过丈余,海中浪涛泼了上来,溅得各人头脸皆湿。赵敏忽然笑道:“张公子,咱们和你死在一起倒也干净。小昭阴险狡狯,反倒不能跟咱们一起死。”这几句话虽以玩笑口吻出之,但含意情致缠绵。
张无忌听得甚是感动,心道:“我不能同时娶她们为妻,但得和她们同时毕命,也不枉了。”看看赵敏,看看周芷若,又看看怀中的殷离。只见殷离仍然昏迷不醒,赵周二女均是双颊酡红,脸上溅着点点水珠,犹似晓露中的鲜花,赵女灿若玫瑰,周女秀似芝兰,霎时之间,心中反感平安喜乐。
忽听得十余艘大船上的波斯人齐声高呼。张无忌等吃了一惊,凝目望去。只见每艘船上的波斯人一齐拜伏在甲板之上,向着大舰行礼。大舰上诸宝树王也是伏在船头,中间椅上端坐一人,倒似是小昭模样,只是隔得远了,瞧不清楚。张无忌等惊疑不定,不知这些波斯人在捣甚么鬼。群胡呼喊了一阵,站起身来,仍是不断的叫喊,喊声中显是充满欢愉,倒似是遇到了甚么大喜庆事一般。
过了一会,那小船又划了过来,船中坐的赫然正是小昭。
她招手说道:“张公子,各位请同到大舰之上。波斯明教决计不敢加害。”赵敏问道:“为甚么?”小昭道:“各位过去便知。
若有相害之意,小昭如何对得起张公子?”
谢逊忽道:“小昭,你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么?”
小昭低眉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