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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声越说越悲愤沉郁:“四十年来,我大旗门被他五家逼得无地容身,四十年来,这血海深仇也越积越深,我两次前来复仇,都不能动摇他五家的根本,所以二十年前,又远遁边荒,苦练弟子,直到今日,我眼见云、铁两家的第四代弟子俱已长成,心中方暗喜复仇有望!”
他突然反手一拳击在自己左掌上。
“哪知云铿一至中原便叛逆了师门,云铮及中棠,更是令我伤心,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今日眼见都要化为流水,我年近古稀,难道还能再等二十年么?”
众人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接触到他满含忿恨的目光,只听掌门人忽然又大喝:“铁中棠、云铮不知友爱,暗违师令,从此逐出门墙,其余的大旗弟子,与我留在这里,和他们血拼一场!”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铁中棠变色,云铮惨呼:“弟子宁愿血流当地,也不愿被逐出门外!”
“你敢违抗师令!”
“我只愿留在这里,和他们一拼生死!”
突听云九霄一声轻叱:“住口!”
他缓缓转过身子,面向云翼。
“大哥你也请再三思,我们这么样做,岂非更如了司徒笑的心愿,我们大旗门也势必毁在这一役之中,大哥,你怎么忍心让先人辛苦所创的声名基业从此而新?”
云翼面色铁青:“令出如山,永无更改!”
“小弟身为大旗门掌刑之人,依照门规,绝对有权对掌门师兄所下之令修改!”
“你要怎样?”
“云铮与铁中棠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此,应逐出门墙三年,三年中若无劣迹,而有功勋,便可重回门墙。我大旗门下所有弟子立刻重返边睡,暂避锋锐,三年后再来复仇!”
“三年?”
“三年并不算长,却可延续我大旗门的命脉,大哥你难道就等不得?”
云翼木立半晌,突然狠狠一顿脚:“依你!”
云九霄精神一振。
“既是如此,小弟就暂代大哥传令了!”他手掌一挥,沉声道:“铁青树准备马匹,并将铁中棠骑回的马处死!”
那精悍少年胸膛一挺,大声应了,飞步而出。
云九霄又道:“云婷婷收拾包裹,准备口粮,每匹马上都要分配一袋烈酒御寒。”
那青衫少女一拭泪痕,射身道:“弟子领命!”
云九霄转向赤足汉:“还请四弟守护大旗!”
赤足汉大笑:“三哥只管放心,小弟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这杆大旗一路护送回去,再一路护送出来!”
云九霄也大笑:“好!等到这杆大旗重出中原之时,也就是你我兄弟复仇雪恨、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云铮一跃而起:“三叔,我有满腔热血,两膀气力,随时俱在听候三叔吩咐!”
云九霄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此刻已非本门中人,本门对你亦无差遣。只望你能在这三年中不负本门之期望,则三年之后,你便仍是大旗弟子。铁中棠,我对他说的话,也是对你说的,知道么?”
铁中棠垂首无言,云铮却已大变颜色。
冷青萍悄悄的站了起来,悄悄的问:“我呢?”
云九霄轻叹:“掌门人已经饶了你,你回去吧!”
冷青萍凄然一笑,整了整衣衫:“回去?我能回到哪里去?”
她缓缓转过身子,凝视着铁中棠,良久良久,才黯然长叹一声”说了半天,只说了四个字:“你多保重。”
铁中棠垂首无语,也不看她。
冷青萍抬手理了理头上青丝,满面泪痕的脸颊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门外。
门外雨丝漾漾,她仰眼望了望天色,突然以手掩面,狂奔而出,一刹那便被雾一般的雨丝掩没。
铁中棠不敢抬头,只是在心中默祷:“你也多珍重。”
一个久藏深闺的少女,如今却无家可归,而要孤身去流浪江湖,她的前途岂非正有如门外的雨丝一样。
云九霄忍不住叹息:“铁中棠!是她害了你,还是你害了她?”
赤足汉立刻狠狠一顿足,大声道:“为什么老天偏偏要叫这样的好女子生为冷一枫的女儿?”
语声中只听远处传来两声尖锐凄厉的马嘶。
云九霄道:“那两匹马大概已被处置了。”
接着,那青衫少女云婷婷也回禀:“回禀师叔,行装都已备齐了。”
云翼立刻大喝一声:“走!”
他一步跨出,也不回头去看他所疼爱的门徒和亲生的儿子一眼。
但是他苍老的心房中,还是充满悲伤哀痛。
赤足汉一把拔起了大旗,狂呼奔出。
“小子们,好好干,三年后再回来!”
凤雨之中,那一面紫色的锦缎大旗,突然舒展而起,呼的一声,划破了风雨。
云铮立刻便要随之而去,铁中棠沉声:“三弟,你去哪里?”
“你管不着!”
铁中棠纵身一跃,身形有如弩箭般飞跃而出,穿窗落入院中,挡住了云铮的去路。
云铮大怒:“你要做什么?”
“不出片刻,我们的对头就要追来了,你要不要跟我来挡他们一阵?”
云铮胸膛一挺,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来抵挡寒枫堡盛家庄的高手,实在很难。
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不在乎。
云铮只问:“他们为什么还不来?这样等要等到何时?”他说:“你躲在这里,我迎上去!”
铁中棠变色道:“迎上去?迎上去送死?”
“迟早都是一死,迎上去反而痛快!”
“谁说迟早都是一死,三年后你我还要重归师门,难道你已经忘了不成?”
云铮冷笑:“你要我留在这里挡住他们,难道你还想活命?”
铁中棠前色道:“你我留在这里,只不过要拦阻他们,拖延他们的时间,并不是留在这里送死的!你我这两条性命,还要继续活在世上,继续与他们五家为敌,为什么要死?”
云铮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一人的眼神坚定而沉毅,一人的眼神热情而冲动,却都充满着一种无畏的勇气。
终于还是云铮首先打破了沉默:“你除了用生命来阻挡他们,还能用什么别的?”
铁中棠简短的回答:“就算没有,也要找出来。”
他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这种超人的自信使得任何事在他眼中都变得没有困难,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他很快的掠出颓败尘封的前殿,打开了庙门,在殿中燃起了四只火把,照得大殿一片通明。
然后,他熄灭了后殿的灯火,寻了几只破铜盆,盆中装满石子,用长索吊起在前后的通路上。
大旗六在这荒寺中耽了许久,一切应用的物件,还都不致缺乏。
云铮大奇:“你在干什么?”
铁中棠一言不发,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刀,跃身掠上了大殿,将大殿的正梁砍开一道缺口。
木屑纷飞中,他飘身而落,随手扯下了一片布幔,撕成十数长条连接在一起,在每隔两丈长短处,包起几块石子,然后纵到屋檐上,又掀下数十片屋瓦,放置到屋脊上阴暗隐僻的角落里。
云铮还是忍耐不住,又再问:“你是要和他们捉迷藏么?”
“不错!”
“此等生死大事,你开什么玩笑!你若要来捉迷藏玩把戏,我恕不奉陪了!”
“三弟,今日你我正要以捉迷藏、玩把戏的手段,来做这有关生死的大事。”
云铮怒道:“你去做吧,我去拼了。”
铁中棠一把抓住了他,远处已响起犬吠。
风雨声中,犬吠一响便寂。
“来了!”铁中棠拉着铮挣走向后殿,沉声道:“三弟,此事有关生死大局,你无论如何定要听我一次。”
云铮咬了咬牙:“好,只此一次!”
风雨飘摇,火光闪动,四下杀机深深。
一片死寂之中,荒寺外果然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也出现了十数条神秘的人影,身法都异常轻灵,但远在十余丈之外,就隐身在林木阴影中。
冷一枫,身穿紫衣,头包油布,司徒笑亦是紧身包头。
“荒寺中灯火通明,寺门大开,好像一无戒备,冷兄,是否有些奇怪?”
冷一枫点点头。
盛大娘母子立在他两人身后,还有一个面带微须背后斜插着一件奇形兵刃的中年人。
盛大娘冷冷的说:“一定是冷青萍那丫头还没有找到这里,所以他们还没有听到风声。”
中年人却不同意:“青萍侄女虽不在寒枫堡,也不一定是要到这里来通风报讯的!”
冷一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盛大娘却已经在骂了:“白星武,你懂得什么!黑星天不来,你来干什么?”
白星武居然微微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