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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是已婚妇人,深知女子若能被夫婿体贴关心,纵然有些地方不满意,也不致日渐憔悴的。
盛存孝默然半晌,长叹道:“不错,某人身怀残疾,自卑自愧,总是不敢对他妻子亲近,只是远远的保护她。
“如此过了两年,倒也平安无事,突然有一日,某人家族中不共戴大的仇家大举来犯,双方立时展开死战。
“某人那媳妇亦是武林名家之后,武功颇不平常,掌中双股鸳鸯剑施展开来,已是武林一流名家的身手。某人族中人丁不旺,仇家来犯,媳妇也不能坐视,手提双股鸳鸯剑,与仇家的一个少年子弟血战起来。
“某人虽然在担心他媳妇与人交手经验不够,但自身已被对方两人缠住,一时之间,自是无法照顾他人。他天赋虽差,但劝能补拙,这时武功已颇具火候,只是剑法唯以沉稳见长,谈不上狠、准、辛、捷四字。而对方的武功,却是以剽悍泼辣见称,在此般情况下,某人应付自是吃力,最多也不过只能保持不败而已。
“幸好这时某人的盟友已赶来,他那仇家不但行迹飘忽,而且行事奇怪,一击不中,立时全身而退。但这时某人却也突然发觉,他的妻子竟已在恶战中失踪了,某人焦急之下,立时前往寻找,他不敢惊动别人,只因他得知他母亲对这媳妇已有嫌弃之心,若是知道媳妇失踪,定不准别人去找的。但一人之力终是有限,他过了半个多时辰后,方自寻至一片桃花林外……一片桃花林外……”
说到这里,他面色更是悲怆沉痛,连语声都已颤抖起来,似是这往昔的故事,直到此刻仍在刺着他的心。
过了半晌,他方自缓缓接着说了下去。
“那时月光满天,满林月影浮动,落花缤纷……而那桃花林中,却传出了一阵阵……一阵阵销魂之声。某人虽非君子,亦非小人,听到这声音,立时顿住了脚步,方待转身离开,而那林中的销魂呻吟,已变成了呼唤。”
他说的本是最最旖旎之事,但语声神情间却充满悲愤。
少女们虽因他所叙之事而脸泛羞红,却又不禁被他神情语气所惊,相顾之间,俱皆愕然夫色。
但闻盛存孝一字字恨声道:“这呼唤一入某人之耳,他便己发觉竟是自他妻子口中所发。而他妻子口中呢声呼唤着的,正是他仇家少年的名字。”
众人一听之下,又不觉失声惊呼,每一人本都对那某人的妻子甚是同情,此刻这同情之心却不觉俱都转到某人身上。
盛存孝面容已扭曲,语声已颤抖:“某人惊骇悲怒之下,霍然转身,便待冲入桃花林,但冲了几步那悲愤之情却又不禁化做自责之心。他想到这件事的发生,本是他自己铸下的大错,他妻子虽然不对,但他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责任。一念至此,他全身都软了下去,立时没有了冲进去的勇气,竟倒在一株桃花树下再也难以爬起。”
他目光凝注窗外,缓缓顿住了语声。
一片死寂,众人心头俱是十分沉重。
孙小娇方自长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他妻子虽然痛苦,但他本身的痛苦,实还在他妻子之上。”
幽幽叹道:“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为别人着想,如此宽大而仁慈的心肠,还有谁能及得。
易明悄悄抹了抹泪痕,哑咽着道:“后来怎样?”
盛存孝缓缓迫:“他心身虽已疲乏,但目光却在无意中瞧见了那桃花林中的景象,这一瞧之下,他又骇得呆了。
“原来他妻子口中呼唤的虽是他仇家子弟的姓名,但是此刻正与他妻子……纠……纠缠的,却非那少年……”
众人齐出意外,脱口道:“那是谁?”
盛存孝道:“与他妻子纠缠的,竟是一位在武林中声名极响,但却以风流著名的江湖奇人。
“某人年纪虽不大,声名地位,更难与那江湖奇人相比,但幼时却在无意中见过那奇人一面,印象极是深刻。是以虽相隔多年,但某人一眼瞧过。便已看出那奇人是谁来,那时他心中之惊奇骇异,更是无法形容。
“他实在个懂那仇家少年怎会变作这江湖奇人,也猜不出这其间究竟序有什么曲折离奇的变化,一时间,竟呆住了。等他定过神来,那奇人却似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竟突然离去,那身法之快,岂是人所能及。
“某人那时之心境,实是混杂着悲愤、自疚、诧异,成千成百种不同的情感,亦不知是酸是苦。见他妻子已似晕迷在地,又似睡着一般,衬着满地桃花,那睡态……唉!某人心中爱恨交迸,突然冲了进去
易明嘶声惊呼道:“他……他可是将他妻子杀了?”
盛存孝黯然道:“那时他实有一刀将他妻子杀却之心,但……但哪知他那妻子却在梦呓中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呼唤虽轻,但在他听来,却有如轰雷击顶。
“这时,他才知道,他妻子心底还是有着深情,只是……他太无能,他太无用,他委实错怪了他的妻子。”
这铁汉越说声调越高,突然一掌重重击在桌子上,碎了的瓷杯。俱全割入他手掌之中,他手掌立时满流鲜血。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长叹一声,黯然垂首,缓缓道:“那时他便想到,他自己既是满身罪孽,他妻子的一时失足,他为何不能原谅?于是他不发一言,将他妻子抱回家中,也未将此事向别人提起。”
众人俱都不禁为之唏嘘感叹,少女们已凄然落泪,水灵光更是泣不成声,只因她已听出了此事的究竟。
孙小娇流泪道:“这……这某人倒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易明抽泣道:“完了么?”
盛存孝亦是热泪盈眶,道:“往事己矣,我本也要将此事永远藏埋心底,哪知,过了几个月,我才发觉她……她竟已有了身孕。”
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漏了嘴,说出了“我”字,他身子不觉为之一震,倏然顿住了语声。
其实他纵然不说,别人心里又何尝没有猜到,目光早已带着无限的怜悯与同情投注在他身上。
盛存孝双目四望,凄然笑道:“这故事中的‘某人’究竟是谁,在下不用再说,各位想必也已知道了。”
众人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不忍去瞧他凄苦的神色,唯有朱藻端坐不动,面色亦是沉痛已极。
易明突然道:“但……但……这又与水姐姐有何关系?”
盛存孝道:“你可知我那妻子是谁?”
易明怔了一怔,摇头道:“不知……”
盛存孝流泪道:“我那妻子,便是水灵光的母亲,她那时肚中所怀的身孕,便是水灵光这……这孩子。”
水灵光身子摇了两摇,猝然晕了过去。
易明痛哭着扶起了她。
孙小娇道:”但这……这又与朱……”
转目瞧了朱藻一眼,突似想起了什么,骇然道:“莫……莫非那江湖奇人,便是……便是……”
再瞧朱藻一眼,但见朱藻双目竟已血红,身子不住颤抖,神情当真怕人已极,孙小娇身子一震,倏然顿住语声。
盛存孝却已一字一字道:“不错,那奇人便是夜帝,水灵光与朱藻本是血亲兄妹,是以万万不能成婚。”
众人虽然早已猜到这事实,但此刻听他说出口来,心神仍不禁为之震栗,孙小娇双目一闭,似也将晕了过去。
突听朱藻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有若龙吟,震得四下窗帷都起一阵阵波动。
长啸未绝,朱藻双肩猛然一振,突然穿窗而出,但见他吉服上的金条在夜色中闪了两闪.便已瞧不见了。
云铿要想追赶,已是不及,唯有连连顿足长叹。
环顾室中众人,没有一人面上不是泪光莹然,片刻前还是满堂欢笑的再生草芦,此刻已满布愁云惨雾。
盛存孝默然垂首道:“在下实是该死,竟……”
云铿截口叹道:“若非兄台前来,此间便已铸成滔天大错,此等恩情,在下实……唉!请受在下一拜。”
后来说完,果然翻身拜倒。
盛序孝也连忙拜倒在地,两人本还互相谦谢,互相扶携,但是到了后来,竟只是跪在地上垂首流起泪来。
众人看到这般模样,心里自也大是悲痛。
但想到若非盛存孝在无意中闯来,大错便已铸成,那情况更又不知要比此刻悲惨多少倍了。
于是众人又觉这实是不幸中之大幸,自己本该欢喜才是而此时此刻,又有谁能欢喜得起来。
一时之刻,众人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悲痛还是次喜,一个个木立当地,不觉都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小娇方才牵了牵钱大河的衣角,一面轻拭着面上泪痕,一面低语道:“咱们走吧!”
钱大河茫然道:“走?”
孙小娇道:“再不走……我真要疯了。”
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