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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姑娘闻声仰望,恩师竟从高塔的第三层小窗中穿出,另外一个夜行人,已飞纵云空,凌虚十丈,疾投向大殿而去。
佩姑娘一声娇叱“哪里走!”身形倏起,飞扑拦截而下,岂料这个夜行人,轻功忒煞高强,仅仅在那坍塌的大殿角上,一登即起,若云鹤冲天,再次高腾,半空中身式倏变,已投入暗影之中,失去踪迹姑娘怎肯服输,仍然飞扑追上,此时沈珏娘却已飘纵赶到,喝止佩姑娘不必再追,并悄声说道:“此人轻功甚高,夜已深,不必犯险。”
佩姑娘只得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怪不是滋味。
师徒两人重回到塔边,这次毫不停留地进入塔中,沈珏娘边走,边自囊中取出应用之物,右手微抖,火光已起,左手轻送,一段牛油蜡已点着,高举过头,霍热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适才沈珏娘飘然进入之时,因出暗中隐伏塔内之人的意料之外,两个人几乎相撞,随地一逃一追,直追到第三层上,是故沈珏娘澄有发现塔中怪事,现在手举烛火,却看了个清楚。
地上尘土不染,昔日被梅三丰挖出来的那块方石,也早已置于原处,窗明几镜,显然日日有人洒扫。迎门墙上,有人用炭笔,写着——“可敢再上一层楼?”
七个大字,沈珏娘冷笑了一声,佩姑娘却不待吩咐,已气哼哼地大步走向通上第二层塔楼的楼梯。
沈珏娘并不拦阻,紧随在爱徒的身后,预防万一。
第二层塔梯的迎面墙上,仍然有字,上写着——“好胆量,再上一层看!”
这遭是沈珏娘在前了,她只轻轻一纵,手中烛火微然一摆,人已飞在第三层塔楼梯顶之上。她猜到迎面墙上必还有字,果然,这次是——“事不过三,万莫再进!”
八个黑炭字,沈珏娘冷笑了一声,转对身后的爱徒说道:“咱们干脆直上塔顶,倒要看看每一层写的是什么?”
佩姑娘聪慧过人,层层登临,已是必然之事,恩师何须再对自己说明,显然是提醒自己当心戒备。因此她看着恩师,会意地点点头。
第四层的炭字是——“由此回头,尚可活命!”
第五层字体己改,文句亦变,那是——“举高面临下,得无惊乎?”
沈珏娘这次站在字前良久未动,塔中每层四页小窗,她不由地瞥了这四个小窗户一眼,很想真的探身窗外,俯览一下举高临下得古塔夜景,但转瞬她就中止了这个念头,搏步缓缓踱上顶层。
第六层的字句不少,语语惊人。
“此处暗藏厉害埋伏,来人万勿妄动一物,否则必遭极险!
夜有毒禽侵袭,当心突然变故。“
沈珏娘目注炭字,正思索间,佩姑娘却已怒满胸膛,冷哼了一声,左右顾盼片刻之后,恨声说道:“施展这种狡狯能骗得了哪个,姑娘就不信邪!”
说着她飘身佛座之前,右手猛力一推,巨佛立即倾倒,左足才待横扫香案,沈珏娘已沉声喝止,怒叱道:“供佛香案何咎,你怎这般……”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来,怪事已生,四只小窗倏忽而逝!沈珏娘已知不好,念头尚未转过,楼梯道路猛地自闭,佩姑娘和沈珏娘,不约而同飘身刚刚关闭的楼梯通道口前,哪知脚下一软,再难提力,竟直坠而下。
至于沈珏娘师徒坠入何处,下落如何,后文自当详尽交待,此时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距离沈珏娘师徒坠入高塔埋伏之后的某天初更,自“落日峰”头,绕过“翠碧蟑”,由捷径山路,飞般驰来了一条人影,这人每次顿足起落,轻巧至极,迅捷若寒夜流星,眨眼已近。
地当神鸦崖头前五里,这人正行之间,倏地止步,侧再窥听片刻,略以瞻顾,飞扑向一块巨石之后藏起。转瞬之间,另一条庞大人影,如飞鹏般降临当地!庞大的人影静立当地甚久,低头似在沉思些什么。突然,他蓦地抬头,扬声说道:“在下路经此处,另有要务,并非有意追蹑朋友身后,我本无须解释,只因朋友你突然隐去身形,诚恐误会而多生是非,故此特别声明一番,并因所谋迫急,不能久待,恕我僭越占先!”
原来后到的这个庞大夜行人物,也已发现前面有人急行,那人中途突然隐去行踪,故而他才发话声明立场。
这人话罢之后,已不再停,双足猛顿,斜投向神鸦崖头左旁,一条弯曲盘折的小径而去。
哪知就在这废大的夜行客,再次腾身飞纵半空之时,先到那位隐身巨石之后的黑影,却突然疾射而出。正拦在那庞大身影的前头,他并且同时发话说道:“欧阳易停步,梅梦生有话问你!”
这真是应了那句“冤家路窄”的俗话了,原来先到一步的是那假梦生,庞大的人物是欧阳易。
欧阳易自别长寿老人欧阳子规,走捷径飞扑不归谷,那假梦生却也是和老人分手,到古刹拜叩慈母。
假梦生早走一步,但他路径不熟,走的是远道,欧阳易虽然走晚了半夜,却是按照老人所绘地图路径而行,近了许多,无巧不巧,在“翠碧幛”旁的路上相逢,这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假梦生发觉身后有人,功力甚高,错当是追踪之敌,故而隐身静待,欧阳易一心急进不归谷,发现前行人物突然失踪,已猜出对方的用意,这次他却又小心过了度,怕起误会而迟误行程,特意解释一番。
其实欧阳易要是根本不闻不问,仍然前行,他是由神鸦崖旁而去,假梦生却要渡下神鸦崖前往古刹,这样路径中变,假梦生自然不会再起误会,那就各奔前程不会再有后来的种种事故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欧阳易一开口,假梦生立刻听出来是他,虽然那秃胖老者曾经再三严谕,不准他私自复仇,只是既然途遇,假梦生怎肯就这样轻易地让欧阳易过去,因此发话相拦。
两个人身在半空,各自施展身法,盘回下降。落地之后,欧阳易悲由哀生,颤声说道:“是你?你喊我欧阳易,你……”
欧阳易想到十数年抚养爱护此子之心,和父子之情,如今这孩子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由悲切伤怀。但当他转念又想到,此子不明身世,真以梅三丰之子自居,对自己又怎能不怨?不恨?不恼?
因此当他说到“你喊我欧阳易”这句话后,接上了一个“你”字,而迟迟再无下文。假梦生却皱眉答道:“你要我喊你什么?别忘啦,你我已经‘恩了’!”
欧阳易了解假梦生“恩了”之言由何而发,凄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现在打算报仇了?”
“本有此心,不过因我曾经应诺过一个人,故而目下还不能和你动手,我问你,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句话提醒了欧阳易,心头电般闪过一个意念,独目看了看面对面的义子,低沉地反问假梦生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古刹!我母亲和师妹房佩,都在那里。”
假梦生实话实说,欧阳易怦然心动,也正色答道:“我却要进不归谷去,令尊现在那里。”
“欧阳易,你识得路径?”
“你仍然没脱孩子气,不识路径我怎能前去呀!”
假梦生幼随欧阳易长大,对欧阳易的性格极为了解,看出不是假话,正待有所思考,欧阳易却接着说道:“你若不是阻我行程,专为复仇,我可要走了。”
“等一下,让我想想……”
欧阳易自然更清楚假梦生的脾气,笑着说道:“孩子,算了吧,不归谷你去不得。”
“为什么?你能去得,我梅梦生就去不得!”
“孩子,不归谷中必可见到梅三丰,我说你并非梅氏之子,你不相信,进谷之后你就明白我的话不假,因此我才说你去不得不归谷!”
第三十一章 入 伏
假梦生听出欧阳易话中之意,冷笑着说道:“欧阳易,我劝你省省心吧,小爷不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