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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暴力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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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徊还谛炖先疑狭擞泄睾谏缁嶂种值哪且豢沃剩颐嵌蓟共恢馈癟75”这玩意儿将在四年之后堂皇问世,也都还不知道它的子弹打在肉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然而——在小五和孙小六来到村办公室之前——我起码搞清楚几件事:徐老三装孬退出帮派并不是出于胆怯恐惧,而是因为他发现了混黑道这件事的长远性、经济利益和掌握权力的物质基础。此其一。另外,无论老帮或新帮都和负责侦防工作的“安全局”,以及归属此局督导或管辖的“警备总部”、“国防部”情报局、“调查局”等老二单位有一定程度的关联。此其二。再有什么的话,就是那些看似发生在多年以前、遥远之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些事必定和我这个人有一点牵丝攀藤的关系。此其三——也是徐老三最想搞清楚的一点。

“除非你是搞到这个层次的人不爽,”徐老三把钢笔从笔帽里拔出来,再塞回去,拔出来,再塞回去,像打管一样,一边翘了个小拇指向图中洪子瞻那纵火狂点了点,“否则刚才不该有那么多人来堵你。”

“为什么?”

“你以为竹联孝堂是卖机车的吗?他们哪里能动员那么多‘狗链’,把路都围起来了?这背后一定有更高层的人开过口——”说到这里,他的钢笔便在洪子瞻和“哼哈二才”之间游来移去,好像很难下决定似的说:“所以我一直怀疑你招惹了政府里的什么人。”

“怎么可能——”

他抬起另只手止住我,又思索了半晌才道:“并不一定要搞政治才会招惹到政府里的人,这一点你一定要搞清楚。反过来讲也一样,政府里的人搞的也不一定只是政治而已。从我的角度来看,没有生意做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连政治也没有;有生意作的地方什么都有,也才有政治。如果你那个什么老大哥真是老漕帮光棍的话,倒是有可能害你卷进一笔什么大生意里去的——你刚才说什么菩萨来?”

我把那阕艳词念了几遍给徐老三听。不成,他听不懂,我又抓过笔来,在那张图的背后默写了一回,又一个字、一个字解给他听。最后连谜底的“岳子鹏知情者也”也说了,只差没告诉他:彭师父就是岳子鹏。徐老三显然既不知道彭师父就是岳子鹏,也不认为“岳子鹏知情者也”这七个字里头有什么大生意,他夺回笔、翻过纸、点了支烟,皱眉撇嘴吸了几口,有如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你老大哥是搞电影道具的?不对啊,电影这一行已经没有生意可作了,三五年里就要垮了,怎么还会——”

“电影是个大生意,不是吗?”

徐老三的三角眼又斜斜棱了我一下,道:“说你没知识罢?如果你老大哥真是干电影道具,又是老漕帮光棍的话,难道他没跟你说过《新娘与我》和八十把枪的故事?”

我先是愣了一下,多年以前那个农历新年的情景随即回来了。不只如此,连长串鞭炮爆响过后硝烟弥漫的气味和寒冬天钻鼻抖骨的飒飒凉意也回来了——伴随着这些的,当然还有老大哥的故事。《新娘与我》里一枚反复放映了四次的戒指、《婉君表妹》里一只应该叫做“玦”的手镯,还有《破晓时分》县太爷长案上的石印和古钱——在刹那之间都回来了。

徐老三在此刻为我重新布置了这世界的风景。用他的话,世界其实并不更复杂也不更简单,只是“招牌”和“生意”完全不同罢了。倘若我能了解《新娘与我》这部电影只是八十把走私手枪“生意”的一块“招牌”,倘若我能了解《婉君表妹》这部电影只是那宗格杀“生意”的一块“招牌”……诸如此类,我就应该了解整个电影工业——在五十到七十年代之间——其实通通都是黑道或秘密社会之间传递重大讯息的幌子,通通都是另一套大生意的工具而已,真正在背后支持这一整个工业的资金也都来自那些大生意。当这些大生意有了更方便或有效率的工具——也就是说当黑道或秘密社会不再需要利用电影传递重大讯息的时候,用徐老三的话说:“不出三五年,眼见就要垮到底了。”

换了徐老三的一双三角眼看去,所有其他的行业都和电影一样,在本质上都是另外一宗秘密进行着的大生意的“招牌”。他举的第二个例子是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火霸天”洪子瞻。洪子瞻的老头洪达展以前是抗战胜利之后的接收大员,党政关系“好得不能再好”,到了台湾买下一整条成都路,做寓公都可以活一百八十辈子吃用不完。可是生了个儿子爱玩火,今天放火烧邻居、明天放火烧街坊。到后来还烧掉一家新生戏院、一座空军的弹药库、一个上千坪的菜市场、一整排阿里山上的木造房屋和一所综合医院。为了能顺便捞它一大票,“火霸天”还做起了消防器材的生意。相对于纵火这件事来说,进口甚至自产消防器材只是块“招牌”而已。可是换到另一个层面,消防器材当然也是一套大生意,这套大生意的“招牌”又是什么呢?徐老三朝我猛挤了两下眼睛,我没吭气,他似笑非笑地一歪嘴,道:“这才轮到政治了呢!”

原来洪达展也看出消防器材这一行前途看俏,于是便暗中花了一大笔钞票,买通了几个“立法委员”,提案制定一部消防法草案。在这个草案里藏着个比什么都厉害的死角:火灾鉴定须委由专业消防技术人员担任。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义正辞严且合情入理的,但是这样的条文恰恰让火灾鉴定这项原本应该独立专司的工作变成消防人员的附属工作。换言之,台湾社会从此没有专业的火灾鉴识人员且永远不可能再有。这就是更高段的“招牌”了——徐老三接着说:“真正高段的‘招牌’就是你根本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它。它,似乎完全不存在。”

我听出无比的趣味来,有一种像是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一片全新的景物、遇上一群从来没机会认识的人物,于是抢忙接着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徐老三不慌不忙地还是用他那有如自言自语的腔调说:“我会给你一本册子,你很快就用得上了,急什么?我现在头痛的是:明明电影就要玩儿完了,没有真正的生意可做了,你老大哥怎么还会把你卷进来呢?”

“不不不,你搞错了,这张字谜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东西了。”

“你说什么?”徐老三的三角眼第一次瞪成圆的,且非常之圆:“十七年前?十七年前就是、就是一九六五年。那——”他倏地摘了笔帽,把笔尖朝最初他画的第二个身上打“X”的小人儿身上一戳,派克二十一透纸直愣愣杵进桌面一大截:“不就是老漕帮重整的那一年吗?万老爷子就死在那一年上。我肏!兄弟,你他妈吃不了兜着走了。”

徐老三看来努力想要让自己不发抖,可是不成,嘴角上的烟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掉到地板上去了,他使劲儿用拖鞋底搓那烟头,一副要把它搓进地狱里去的模样。好半天顺过一口气来,绕着办公桌打转,转了五六圈才又说:“那、那——这么些年都没有人找过你?”

我说字谜是才到手没几个月,可是我没把红莲和那四个猪八戒的一段告诉他——也许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红莲之间的事,也许是我潜意识地不想面对徐老三所描述的这个诡异的世界——总之,就在我急着想躲开什么的时候,孙小六和小五来了。

下卷

32 逃亡

在这一刻我的人生又岔向另一条道路。

小五显然是刻意打扮过了,穿一身半黑半紫、像枣泥那种颜色的长裙,两只辫子打得又长又粗,打结处用两根和裙子同样颜色的缎带绑着大蝴蝶结,脸颊上微微透着些红——不知道是敷过胭脂了还是怎地;一双长长的眼睛一眨就要滴出水来的光景,才眨了两下,嘴边的笑就浮上来:“久没见了。”

坦白说,不该可是忍不住偏就那样地,我还没打回招呼去,却先想起了红莲来——而且是她精赤条条盘起一条腿坐在宿舍地板上拿矿泉水冲洗头脸和身体的模样——这个念头闪过,当下让小五看起来平添了两分土气;我说不太清楚,总之是有那么一点你说是天真也好、无辜也好、痴傻也好的土气。

“你爸不在?”徐老三一见来人,“刷”的声站起身,一面朝里间屋(我们称贮藏室的)匆匆走去,一面忙往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只有狱卒才能有那么多的钥匙。

“出车上台南去了。”小五说着,眼睛没离开过我的脸,好像非这样没法儿看出我在遇见她之前的这一大段日子里干过些什么样的好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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