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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颗石子,已是王小石毕生功力所聚。
“喀”的一声,石子穿入傅宗书前额,像打破一粒蛋壳似的,自后脑那儿贯飞而出,王小石一招得手,已藉傅宗书双袖飞卷之力,掠出“我鱼殿”。
龙八惊骇莫已,连忙扶住暗宗书徐徐倒下的身躯,睚捱欲裂,怪叫起来。
那两座“门神”,以及一干侍卫,拔刀亮剑,枪搭箭,猛追王小石。
王小石半瞬不留。
他断了骨头,但还有骨气。
他流了热血,但还有血气。
他杀不了首恶蔡京,但终于诛杀了另一大恶傅宗书。
他已得手。
他已甘心。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亡。
王小石开始了他的逃亡岁月。
六:逃—逃—逃—
逃亡的感觉是:你不甘心受到伤害,但偏偏随时都会受到伤害,而且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伤害到你。
逃亡不是好玩的。
王小石听过戚少商(详见“四大名捕”故事之“逆水寒”)说过他逃亡的故事:如果能够不逃亡,宁愿战死,也不要逃亡。一旦逃亡,就要失去自己,忘了自己,没有了自己…。
试想,人在世间,已当不成了一个“人”,他还能做什么?
可是此际王小石不得不逃亡。
因为他杀了傅宗书。
暗宗书乃因仗蔡京之荫而起,充其量不过是“蔡党”的一个傀儡,他受任拜相为期也极短,且因巴结献谀于蔡京,作恶无数,为人鄙薄,日后正史里不见有载这一位“短命宰相”,碑官野史也大多只轻提略影。可是不管怎么说,王小石所杀的确是当朝宰相。
暗宗书一死,蔡京一党大受打击,唯赵恬仍对蔡京恋恋不舍,是以蔡氏父子,手上仍握有重权,也很快的便由蔡京再任宰相,重掌大局:不过,在这人事浮沈变动的短时间里,暴徵苛政,缓得一缓,诸葛一党和朝廷正义之士,得以略展抱负,使天下百姓受济者众,虽只是昙花一现,但无疑能替败时局保留一线生机。
这不能不说是王小石之功。
王小石到戈一击之功。
王小石那一颗石子功劳。
当然,蔡京一党也因此决不会放过王小石的。
蔡京决心要将王小石追杀万里、挫骨扬灰。
他自有布置。
(王小石呢?)(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逃:)逃才能不亡。
为了不亡而逃!
王小石杀了傅宗书的事,很快就遍传天下;有的人说王小石大怛,有的人说王小石好胆,但几乎人人都认为王小石胆子虽大,性命难保。
性命难保是一回事。但人生里总有些事,是杀了头都得要做的,!;至少对王小石而言,这就是明知不可为但义所当为的事,要是重活一次、从头来过,他还是会再做一次的。
而且,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死。
他还没死,他只在逃。
他逃出开封,逃到洛阳,逃到扬州,逃过黑龙江,逃到吐鲁蕃,买舟出海,隐姓埋名,逃上高山,逃入深谷,如是者逃了三年。
整整三年。
三年岁月不寻常
扁阴荏苒,就算十年也只是弹指而过,但在逃之中的一千个日子里,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吃尽苦中苦,尚有苦上苦,那种岁月不是人过的。
包不是未曾逃亡过的人所能想像的。
为了“不露痕逝”,就连一身绝艺,也不敢施展。
为了“忍辱负重”,空有绝世之才,却受宵小之辈恣意折辱讪笑。
为了“真人不露相”,以至天下虽大,无可容身,惶惶、席不暇。
就这样空负大志、忍侮偷生的活了三年。
这是为了什么?
这都不过是王小石自找的。
是他手上一颗石子所惹的祸。
是他一念之间所做下的事。
对一个在逃亡的人而言:逃亡本身还不是最苦的,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这无涯的逃亡岁月、恢复一个自由自在之身呢?这答案可能永不出现,这才是逃亡最令人绝望之处,这使得受尽风霜的王小石,作下了一个决定。
返京!
要看一个人是不是人材,最好是观察他倒霉的时候:是不是仍奋发向上:是不是仍持志不懈?是不是在落难时仍然有气势、有气派、有气度、有气节?
失败正是考验英雄的最好时机。
王小石虽然因为危机四伏,不敢再像以前率性而为、任侠而行,但在他浪述天涯约三载春秋里:他还是去了不少地方、学了不少事情、做了不少功德、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英雄莫问出处,要交真心朋友,正是应在一无所有时。这时侯所交的朋友,多半都可以共患难、同闯荡的;至少,你没权我没势的,除了以心相交,彼此都一无所图。
王小石几乎每逃到一个地方,他都在那儿建立了他的友谊,增长了他的识见,以及扩大了他自己的关系。
这难保不是王小石日后的“本钱”。
所以,有人曾问过:要是王小石不逃亡,他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答案很可能是一句话:英雄都是在折磨历难中熬出来的。
人在危难中,有一件事是切切要避免的:那就是不可以怀忧丧志。
人在成就里,不妨杞人忧天;但在生死关头里,却不可灰心丧志。
王小石既然要逃,就不放弃。
不肯放弃他的生命。
他的生命是他的。
他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得要坚强、坚定、坚忍、坚持。
他记得诸葛先生一见看他,就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也肯定的作了答覆:大凡人为之事,无论争强斗胜,游戏赌博,必有规矩,无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法则必有打破规矩法则的方法和人。
不破不立,是庸材也。能破只能称雄,要能立才能成大器。人要可破可立才能人杰。而到最后还是回到无破无立,这才是圆融的境地,同时也自成一个规矩,直至其他的人来打破这个规矩。
…;有时候,要布署杀局,少不免要用一两子冲锋陷阵,声东击西,圭吸引敌方注意,才能伏下妙看。
棋局里有极高明的一看,那就是到了重大关头,不惜弃子。
真正的大移大动,大起大落,反而是极静的,一如星移斗转、日升月蓓,无不在动,但却能令人恍然未觉。
惊雷总要在无声处听得,好诗总要在刀丛里寻觅。
江湖后浪逐前浪,武林新叶摧落梦:小成小败,不成器局,死了丧了败了亡了。也没人知、无人晓。对一些人而言,宁愿一生匆匆也不愿淡淡,即使从笑由人到骂由人至笑骂由人,只要率性而为、大痛大快,则又如何!
棋局里的一些妙看、伏子,开始下子时住往不知其为何,直至走了数步,或走数十看后,甚至在看紧关头之际,才会见出妙用来。
持正卫道,跟一切无法无天的盗寇对敌,那是“公敌”,而不是个人的“私敌”,为天下对敌者可敬,为私利对敌者可鄙。“公敌”通常也是老百姓的“头号大敌”,也即是“天敌”。这才不易收拾,不好对付的大敌。
…!因为敌人厉害,所以结果非大成即大败,或者遗泽万民,耽者骨无存,故而敌对之过程,愈发可歌可泣、可敬可羡!
在江湖上,做人要做得相当坚强才能当得成人;在武林中,早已变成友无挚友、敌无死敌。甚至敌友不分,敌就是友,友就是敌。可是,当一个人的可贵,便在于他是不是历经波澜几经折磨之后还是一个人或许,我眼中无敌,所以我“无敌”,诸葛先生一见面就问了王小石那么多的话,等知道王小石确有决心并勇于承袒之后,他才会默许王小石这样行动的。
在这之前,王小石确未曾见过诸葛先生,甚至也未与他通过消息。
如比,蔡京和傅宗书才会相信王小石确会手刃诸葛先生。
因而,蔡京、传宗书才没料到王小石要杀的是他们两人!
所以,王小石才会“得手”。
他只“得”了半“手”:他只杀了傅宗书。
他初见诸葛先生之际,巳不及也不便说其他的话了;在两人之间,只有一见如故的信任和默契。
当时,尤食髓就在帐后,要是诸葛先生把他斥退,他必会向蔡党发出事有蹊跷的警示:
要是直言,则教此人听去,早有防范,更是不妥。
这件事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王小石上原来,因为自度志大才高,有意要闯荡江湖,一展抱负,但他却不一定要有千秋名、万世功。只想试一试。不试一试,总会有些憾恨。
可是对于蔡京一党弄权误国、专恣殃民,他一早就十分激愤、不齿。
他是非分明,但一向并不爱恶强烈。
他与苏梦忱、白愁飞结义,引为相知,一旦“金风细雨楼”大局已定,他自觉再留在楼里,难免会与白愁飞相争,且苏梦忱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