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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舆里又传出咳嗽的声音：“走吧。”
“爷爷，如果我没有看错，里边那个人的头发是白色的。”御天说。
“白色的？”御衍笑了一下，“有爷爷的这个白吗？”他伸手摸了摸垂在两鬓的白发，发出一声御天没有听到的叹息。
第二部分
第14节：乱世之殇 四（1）
四
站在殿外的少年的头发的确是白色的，宛若秋霜，一丝不乱，在这春天的季节里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的体力稍感不支，摇晃了一下。身后的元逡急忙向前一步想扶住他：“世子。”
白发少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妄动。他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自他出生，就一直待在南衍的行宫不曾踏出过一步。
想起离别前母亲看着父亲的那哀怨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多么舍不得少年离开。
“你必须走。”父亲决绝地说，“作为衍世子，你却还没有承国的能力。你应该去见一个人。”
夔哀帝四年，衍世子利飘雪北上面君。
“公主，我在皇上的寝宫外看到一个白头发的人呢！”年轻的小宫女跑过来很惊奇地说。
“白头发有什么奇怪？看看哥哥手下那群臣子，有几个头发不是白的？”楚晚不耐烦地说。天天待在这皇宫之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新鲜的事了。哀帝楚循有一个姐姐和三个妹妹，其中的姐姐和两个妹妹都已远嫁诸侯，而楚晚的年龄尚小，又是哀帝最疼爱的妹妹，还未订婚。
“可是那个人和公主的年龄差不多啊！”小宫女急了。
“啊，有这样的事？”楚晚的眼睛瞪了起来。
“是啊。那个人长得倒是很好看，眉清目秀的，可是那一头的白发，着实吓到奴婢了。”
“长得好看？”楚晚伸手钩了一下小宫女的下巴，“只怕你是动了春心了吧。”
小宫女退了一步：“奴婢可不敢。”楚晚没有理会小宫女的话，拉起她的手：“你快带我去看看。”
很多年以后，在北域一个飘雪的夜晚，楚晚仰面对着黑色的天空，叹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我没有踏出那一步。”
只是此刻，她还不知道，她这一去，便和那少年的命运连在了一起，在劫难逃。
楚晚跑得飞快，跟得小宫女气喘吁吁。再转过一个回廊，便是哀帝的寝宫“夙寐”。楚晚的身体猛地一下冲过了拐角，却又向后退了几步，缩了回去。小宫女刹不住脚步，一下子撞在楚晚的身上。
“公主……”
“别说话！”楚晚瞪了她一眼，轻声制止她，自己则探出头，看了看站在那儿的少年。
少年垂手而立，默默注视着寝宫的正门，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
“原来他的眉毛也是白色的啊。”楚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咬着嘴唇暗暗地想。她刚抬起眼睛，却看见一双白眉下的安静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楚晚的心跳了一下，她的心还从来没有这样跳过。然后，楚晚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对少年的眼神还以颜色。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起来。
“喂，你看够了没有？！”楚晚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叫着冲少年走了过去。
一听这话，少年便收回了目光。即使是在烟雨飘零的南衍，这样漂亮的少女也是少见。
“冒犯了。”少年的语气彬彬有礼。
“你是谁呀？为什么站在这儿呢？”楚晚大声地问，全然没有公主的矜持。
站在身后的元逡早就忍不住了，发难道：“你又是谁？怎么敢这样和我家世子说话？”
“世子？”早就听说南衍的世子北上而来，难道就是他吗？
楚晚身后的小宫女也不乐意了：“世子有什么了不起，你怎么敢这么无礼？”
少年伸手制止了元逡，行了一个礼：“在下南衍王世子利飘雪，拜见花翎公主。”
楚晚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利飘雪微一沉吟：“小可还在南衍的时候，家父就经常向我提起皇上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妹妹。”
楚晚的脸红了，红得像一朵花。她长这么大，人人都说她漂亮，可是从这个少年的口里说出来，心里的感觉却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第15节：乱世之殇 四（2）
“对了，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呢？好好玩哦。”楚晚伸着脖子，看着少年的头顶。
元逡的脸色变了，在南衍的王宫，这本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据说世子出生的时候，头上就长着一袭白发，举宫皆惊，衍平翼王利炎穹星夜急召衍国所有的天演士为其卜命，而他们却说在南方的夜空上还未升起世子的命星，一切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之中。利炎穹愁眉紧锁，一言不发。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一袭白发没有淡去，却反而越来越密，瀑布般披洒下来，那笼罩命星的白色也越来越浓。利飘雪成长的岁月里，为了不让他感到自己和周围人不一样，利炎穹居然把他周围人的头发全染成了白色。直到他长大，才慢慢将一切恢复正常。所有做的这一切，都只因为利飘雪的母亲是利炎穹最疼爱的女人，而利飘雪天生柔和的个性也让利炎穹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几个孩子的态度不一样。有一天，利飘雪的一个哥哥指着利飘雪的头发叫他“小白魔”，结果被利炎穹罚跪了一个下午。这以后，利炎穹命令宫中上下缄口，禁止提“白”这个字。
而眼前这个女子一张口，就问了他这个问题。
元逡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利飘雪的心性已经改变了不少。他的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天生天养。”
楚晚睁大了眼睛：“那我能不能摸摸啊？”小宫女一听，急忙大叫：“公主，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宫中的礼仪繁多，而楚晚向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南衍的民风淳朴，对这样的礼数也丝毫不会在意。
楚晚瞪了那小宫女一眼。利飘雪比楚晚要高出一点，他低下头来，白发顺着肩膀滑下。楚晚伸出嫩白的手，怯生生地触摸了白色的头发一下。那白发柔柔的，摸起来很舒服。楚晚摸了一会儿，利飘雪说话了：“不知道公主摸够了没有？”
楚晚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失态，她缩回了手，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宣南衍世子利飘雪觐见。”寝宫的门口传出一个声音，皇帝终于起床了。
“元逡，你在这里等我。”利飘雪说着，眼睛朝公主看了一眼，颔首向寝宫走去。
皇帝整了整衣服，坐在了几案的后面，提起笔架上的狼毫，在一块缎锦上写了起来，看见利飘雪进来，却连头也未抬一下。
利飘雪恭敬地站在一旁，不住地用眼角瞟着这个发誓要重振大夔的帝王，棱角分明的脸庞，未入而立的年纪，却有几丝白发在鬓。如果没有生在这乱世，也会是个勤勉的皇帝吧。
“你便是南衍的世子？”皇帝放下笔，抬起头来问，才发现这个少年有着一头的雪白。
“参见陛下。”利飘雪伏首跪下道。
“起来吧。”皇帝说。等利飘雪再站起来，他才发现这少年的脸是异常的俊俏，让人不由得起了欢喜的感觉，“利卿家近来安否？”
“臣父身体尚康健。”
“这次来准备在京都住多久啊？”皇帝乐呵呵地问。这少年敛静的脾性，让他感到很舒服，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了。
“臣下这次来，除了递上臣父的国书外，还要往西去一趟。”
“西去？西去便是羿的疆土了，你要去那儿干什么？”皇帝奇怪地问。
“陛下可记得在西去的路上还有一个地方，是很值得一去的？”
皇帝的思绪一飘，突然想起那个神秘的地方 —— 世上武者皆奉为圣土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恐怕那个地方是游离在朕的掌握之外吧。
“那的确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静默了好久，皇帝才说出这句话来。
“闪开！”北豹魂大喝一声，推开身边的明翊，紧接着将自己的身子一侧。那破空而出的箭摩擦着空气凶狠地鸣叫着，当的一声钉在一棵树上，良久，箭尾还在不停地抖动，由此可见这一箭力道之强劲。惊魂甫定的明翊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瞪着眼睛惊惧地看着对面黑黢黢的树丛，那仿佛天上掉下来的箭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北豹魂将手中的长枪握紧，猫下身来也盯着树丛。
第16节：乱世之殇 四（3）
第二支箭来了，似黑暗中索命的亡魂。这一次，还是奔着明翊而来。速度和力量都不输与上次。
长途的奔波，加上不断躲避别人的追杀，已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