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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由不住皱起了眉毛,又道:“刚才,你怎么不动手,硬把它抢过来,岂不是好?”
简昆仑摇摇头说,“如果这么一来!你的性命便自不保,难道刚才你没有觉出?这个七老太爷是一个内功极高之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刚才我决计不会吝惜与他一拼,可是加上了你,我便有些举棋不定,不敢造次了!”
朱蕾略一回想,方才情景果是如此,一时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期期说道:“看来都是我拖累了你……如果这一次你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简昆仑说:“既然遇见了你,情形自有不同,你又何必自责?”
朱蕾默默一笑:“你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
“即使为我而死,也不后悔。”
她犹在微微地笑,笑靥里却似有所执著。
简昆仑说:“我们不会死,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朱蕾点了一下头:“说得好……”一笑又道:“让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吧,仑哥,你以为刚才那个老先生的真实身分是什么?”
这一声亲昵的仑哥,较诸方才人前的称呼,却是大有不同,简昆仑心里微微一震,四目相交,朱蕾的大方仪态,终于驱散了他心里的一丝不快,从而反使他觉得无限内疚,较之对方的无邪,自己显然有些儿那个……
他随即不再为这番微妙的感触所左右,眼光一亮,已似去了心中之贼。
朱蕾睁着明亮的一双大眼睛,仍在等待着他的答复,对于哥哥永历帝的安危,心中不无挂念。
简昆仑摇摇头说:“这个人的身分实在很令人费解,不过,无论他怎么掩饰,我却敢下断言,他是为着你来的。这一点应不会有错……”
朱蕾皱了一下眉:“那又该怎么是好?我看我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吧!”
简昆仑一笑道:“用不着害怕,一切都有我在,方才情形,他未始没有心怀歹意,打算把你劫走,可是却没有自信能够胜过我……我们二人各怀戒心,其实已经在交手了。”
朱蕾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迷惘。
简昆仑安慰地说道:“我疑心他是当今大内派出来的鹰犬,他的行动极是诡异。按理说,如果他真正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便不应再有所犹豫,却又为何一派虚与委蛇?倒是令我不解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室内踱了几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简昆仑湛湛目神,盯向朱蕾,“那是因为你如今变成了女儿之身……”
朱蕾忸怩了一下说:“我本来就是女的嘛!”
“可是今日以前,你的身分却一直是男的!”简昆仑振振有词地道,“那就是九公子……这就对了!”
他进一步解释道:“这是因为,从一开始,他所得到的消息,便是要捉拿九公子这么一个人,想象中九公子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是个男人,而现在的你,却又忽然变成了女人,对于他来说,自然大感迷惑,是以势得先要弄清楚之后,才好下手。”
朱蕾想想觉得甚是有理。她此次出门寻兄,自一开始,即以九公子男性姿态出现江湖,除了自己身旁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她的本来面目,江湖上以讹传讹,到处皆闻九公子之声,谁又曾料到这个九公子竟然是女儿之身?
七老太爷果真是敌方人物,所得消息,自无例外,乍然遇见了与简昆仑兄妹相称的一个简芬,自不免大为疑惑了。
再想七老太爷方才出示玉玺之一番表态诸多可疑,或许那个玉玺正如简昆仑所料,是个假的,旨在对二人一番试探,要是这样,下一步他又将如何?却是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朱蕾不觉对着简昆仑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以你之见,他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们?”
“这很难说,”简昆仑道,“我要是他,当然第一步要把事情弄清楚,到底九公子是不是你的化身,在这件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微微一顿,他接下去道:“当然,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却也不容我们就此离开,这就是为什么两次三番地和我们攀交情,又要请客的真正原因了。”
朱蕾含笑的眼睛,向他瞟了一眼:“你的本事大,心也细,分析事情,很有道理,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简昆仑一笑说:“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要愁了。肚子是不是饿了?”
朱蕾瞅着他,似笑又嗔地道:“饿了又怎么样?”
“我们到外面走走,吃饭去!”
第十六回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匹骏马并骑前进,踏过了长巷尽头。
眼前有几棵大槐树,遮成了大片阴影。午后的骄阳炎热难当,这里却难得的有些儿凉意。
朱蕾勒住了马,喘了一口气说:“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简昆仑说了声好,翻身下马,朱蕾也跟着下来。
一阵风吹了过来,揭动着她脸上的面纱,她说:“好凉快!”往前面走了几步,便往摆在树阴下的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
一对农村夫妇在卖酸梅汤和西瓜,切开的西瓜,黄澄澄的脆瓜瓤儿,由一个小孩用蒲扇来回扇着,撵着苍蝇。
简昆仑与朱蕾的猝然来临,对于这家小买卖主客双方来说,都不啻是件新鲜事儿。
七八个正在吃西瓜喝酸梅汤的大汉,都不禁停下了嘴。就连照顾买卖的那一对农村夫妇也睁大了眼睛。
这个年头儿,女人上街已不多见,更别说骑马了,更何况朱蕾这般神仙风采的一个妙人儿,焉能不为之怦然心动,看直了眼!
“我要喝酸梅汤!”朱蕾小声地在简昆仑耳朵边上嘀咕着,忽然发觉到那么多双眼睛,都在向她望着,怪不好意思的,便自垂下了头。
简昆仑向那汉子招招手,唤他来两碗酸梅汤,特别注意这两只碗干不干净,如此一来,这两只碗倒是非干净不可了。
似乎另外还有别的事情令他挂心……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乱蹄践踏声,两骑快马风驰电掣地已来到了眼前。
马跑得太快了,却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陡地收住了缰绳,长嘶声里,带动着两匹牲口的频频打转,官道上,弥漫起大片尘土,看上去就像是悬挂在当空一面极大的黄色纱帐,久久不散……
骑在马上的两个人,头戴着马连波的大草帽,满脸阴诡剽悍之气,随着团团打转的马势,有意无意地向着这边座头上看了几眼,随即喝叱着,又自策马而去。
转瞬之间,便剩下了两骑背影。
朱蕾转向简昆仑看着:“这两个人是跟着我们的?”
简昆仑哼了一声:“还不知道,不过就快要知道了!”
说罢站起来,往桌子上丢下几个制钱:“我们走吧!”
解金刀,像是个人的名字。不,它却是个饭庄子,本地最有名气的一家大酒馆、饭店。
多日辛苦,直到这一刻,朱蕾才总算吃到一顿最合乎自己口味的饭菜。
隔着一片竹帘,可以看到食堂的大厅,只是一帘之隔,却似划分了雅、俗两个世界——这里便是所谓的雅座了。
金丝雀在笼子里上上下下跳着,微弱的鸣声,混杂在一帘之外的嘈杂乱嚣里,气氛极是不调。
透过敞开的窗户,偶尔有一些风吹进来,却驱不散眼前的酷热。
二人都已吃饱,用着本地的普洱香茗。
朱蕾略似神秘地看着他,微微含笑道:“好了,总可以告诉我了,我们这一趟,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简昆仑摇了一下头,悦声道:“还说不准,也许只是出来走走……”
“只是出来走走?跑了二十里,只为了吃一顿饭?”
“难道不值得?”
朱蕾十分娇气地哼了一声,斜过眼睛来,睨着他只是笑。
简昆仑湛湛神采的一双眼睛,不自禁地又自向隔有一层竹帘之外的大厅望出去……
外面人声嘈杂,行拳猜酒,呼卢喝雉,原已乱作一团,更有声声琵琶,银牙打板,叠落在断续无力的女子卖唱声里。
这么多乱嚣声音里,朱蕾却不曾忽略另一种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新诱人。
卖花的声音。
清香淡雅的白兰花。
“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么?”朱蕾笑靥可人地向他望着。
“买花?”
“咦?”她简直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听见了!”
他不但早已听见,而且也看见了。
透过竹帘的丝丝空隙,虽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却也有七分轮廓,一身青布衣裤,腰上扎着根彩带,个头儿偏高一些,肤色略黑,身后拖着一条大辫子——便是那个卖花姑娘的一个大概素描。手里挽着个花篮,像是一只飞舞花丛的蝴蝶,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把一串串淡雅清香的白兰花,送到了客人手上。
客人毛手毛脚,她却总是巧妙地闪开来。
简昆仑正是一直在欣赏她闪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