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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冷笑说:“我来看我女儿,还要你答应才行么?!我女儿呢?!”
谢小婉还没敢出来,低着头为自己的肚子发愁。文士又问:“我女儿呢。”她听着急,本能地“哎”了一声,眼看自己都应声了,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好往外跨,到了外面,连忙站狄阿鸟身边,拉拉狄阿鸟的衣衫。
文士扫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娘知道你怀孕了,让我来看一看你这儿的情况,有没有人照料,需不需要她来。”
谢小婉大吃一惊,连忙朝麻川甲看去,她觉得,也只有麻川甲,才会让家里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儿。
狄阿鸟给看出来了,谢道临不是乖张,而是岳父来女婿家头一回,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连忙挥动袖子,大声说:“各忙各的,奉茶。”说完站到谢道临一侧,执着他胳膊往里走,说:“外父里头安坐,容小婿奉茶。”谢道临也没有拒绝,只是不阴不阳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只让我站院子呢。”
狄阿鸟连声说着“岂敢”,“岂敢”,将他送至屋中上座,又解释说:“您老不打声招呼,我一见到,都傻了。”
说实话,以前让他这么恭敬,他都做不到,可自从了解这位外父,醉心玄学之后,他越发敬畏有加,这又退下来,侧站一旁,待卓玛依送来茶水,自己接过,单膝跪地,先一步奉送到头顶,连声说:“岳父大人请用茶。”
谢道临接过,掩袖长吟,放下盖子,一扭头,问:“谁在里头?!”
狄阿鸟情知坏了,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窝藏魔教余孽会怎么办,倒是于蓉子没敢出来,麻川甲走上前,附耳说了两句,谢道临这才说:“我就知道是修习了玄功的。”他看向狄阿鸟,说:“你是不是觉得山人对魔教小题大做了?!”
狄阿鸟这段时间,对魔教作过了解,还是不知道魔教有什么不妥的,谢道临这就说:“皇权更替,外寇入侵,归根结底,不过是王朝更迭而以,运数使然,朝廷不让山人操这份心,山人也乐得清闲,换而言之,国家兴后逐亡,亡后新生,都是儒教治国,不假他家,贸然更之,方是劫难。”
他问:“太平道,五斗米教,天师教均曾作乱,尔知之乎?!”
狄阿鸟连忙说:“小婿知道,都是借教法惑人,妄想得天下罢了。”
谢道临点了点头,说:“当年张角创太平道,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虽借教法惑众,却不过是以旧换新而以,倘若他得了天下,他还是要当皇帝,而不是当道士。魔教则不然,则是要另立新纲,不但要立新纲,而且要全天下人均贡献血肉侍奉一天神,国家不为众生芸芸,反而以芸芸众生为牺牲,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狄阿鸟震撼了,以芸芸众生为牺牲,那么就是说,人就不是人了,像太牢,少牢一般,用来祭祀神灵,想了一下,说:“纲常逆乱。”
谢道临赞许地说:“这么说有点笼统,打个比方,雕阴的地方官不是地方官,而是个神官,非为朝廷牟利,不造福乡里,统御百姓,治理生产,只为了侍奉神灵,或者假借神灵,自己享乐,利乎,害乎?!”
他又说:“穆教,不对外通婚,不食猪肉,礼法甚重,与外隔绝。自中武帝化百族为一体之后,我雍族外不排斥蛮夷,内无殊礼,人民和睦,生生划出一体血肉,孰忍之乎?!魔教更是如此,中土魔教融合白莲教,弥勒佛教等教派,改弦更张,更过其甚,要求‘素食,讲求不杀生,不饮酒,’教义浅显、修行简便,所信之人皆为村民野老,传播极快,一夜之间可燃大江南北,无以分辨其教义,其教首行为,但凡遇到灾荒,疾病,战争,均可纵谣言作乱,是为作乱而作乱之宗教,而一旦作乱,浑身贴符,人皆称刀枪不入,信神佛之可佑,愚昧之极,及成功,便向穆教靠拢,所立国家,去人欲,违天理。”
狄阿鸟连忙询问:“那墨门呢?!”
谢道临一笑,说:“墨门生于中土,实已与儒不分彼此矣,世皆称墨为墨,称儒为儒,不过是学说各有偏重,好似黄老与儒教,中朝时有治国之分歧,及后来相互借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持一端。”
狄阿鸟说:“那治国之道,哪一种居上?!”
谢道临微笑,反问:“你以为呢?!”
狄阿鸟说:“我觉得执牛耳者,不必问牛。”
谢道临哈哈大笑。
马不芳跳进来,等他给笑完,连忙鞠一躬,然后跑狄阿鸟身边,小声说话:“又来客人了。”刚说完,人已经进来了,狄阿鸟一看,竟是自己阿师,正要让他先避避,让自己应付完这个外父,不料谢道临竟站起来了,两眼紧紧盯着风月。风月笑着说:“阿鸟,这位就是你的岳父?!”
话音刚落,谢道临脱口道:“徐霞客?!徐老先生。”
狄阿鸟连忙去看风月。
谢小婉大吃一惊,说:“那个游记刊得到处都是的闲人?!”
谢道临呵斥说:“什么闲人?!胡说八道,凡知兵事者,必先知地理,游记,乃为地理概貌,徐先生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才以游记显明。”说完,下来请他上座。风月倒是不认识他,愣了一会儿,问:“你是?!”谢道临笑道:“当年先生叱咤时,山人尚未及弱冠,只远远瞻详一二。”
狄阿鸟这么一算,几十年了,笑着说:“都这么多年了,外父认错人了吧,徐霞客大大有名,我这阿师,其实就是个懒散人。”然而,他扭过头,才知道自己错了,只好叹气说:“阿师竟然是徐霞客?!”
徐霞客是个写游记的,其它的,狄阿鸟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相信,游历四方,写游记,确实大多知兵事,见识广博。
风月回过神,说:“怕是你认错了吧?!”谢道临说:“不会认错,少年时,我有心投身疆场,对徐老先生推崇备至,虽是远远见过,却画了幅画像,可惜没带在身上,不然,就可以让这些后辈们瞻仰一下前辈的风采了。”
狄阿鸟连忙提椅塞坐,两人就各据一椅,相互客气。
风月一开始只知道来了个狄阿鸟的岳父,不知谁是谁,这下得知这就是谢道临,也不免吃惊,不停偷目观察。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三十一节
两个人像许多新婚夫妻的双双家中长辈那样,一凑到一起,就把小辈们扔一边儿,自顾讲自个儿的家长家短。狄阿鸟走了还好,偏偏摆出身为晚辈应有姿态,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把风,足足把到大半夜,两人话题一转,不再可惜狄阿鸟的父亲,改谈自己家的晚辈,身上优点,缺点。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人,修养一绝,相互默契,绝口不提来意,不论及自己,只互相恭维,谴责晚辈的不是,大有因此相见恨晚。
李芷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这才让人把狄阿鸟叫出来,留下他们两个好好地喝茶说话。
到了第二天,情形一转。
他们相互到狄阿鸟这儿摸底,探探对方什么来意,什么时候肯走,这个问题,狄阿鸟也不清楚。
他确实挺高兴的。
外父此来,无疑认同他了,如果能在这儿住几天,自己就能多向他请教玄学上的问题,但是,也有让他觉得不方便的地方,惋惜两人怎么不错开了来,毕竟要请教问题,有自己的阿师在,自己捧上些玄学上的东西,丢下阿师,颠颠去与外父钻研,讲起来没完没了,也是不大好,起码有一点,承认自己阿师不如人家。
中午,狄阿鸟去了牧场一趟,顺便割些肉食,置办些奶酒,等到回来,两位老人家开始谈论天气,一直谈这儿的天气。他挂了两耳朵,到了隔壁去问蛰伏的李芷、谢小婉——相比她们,谢小桃到处忙碌,而史千亿我行我素,只有二人,不得已,害怕失礼,在隔壁蛰伏,争着哄嗒嗒儿虎。
狄阿鸟说:“两人怎么讲这儿的天起来了?!都说天气不一定什么时候转冷,很快就会下雪,这下不下雪,有什么要紧的么?!”
李芷也在沉思,说:“我觉得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相互打哈哈。”狄阿鸟和谢小婉都觉着有道理。
狄阿鸟不好再去,放出谢小婉观察。
谢小婉鼻子不错,回来说:“我问我爹了,他说下了雪,路不好走,不好回家,劝你阿师住下,好让我和你这些晚辈照料他的身体。”狄阿鸟跑去问问风月,风月也如是说:“你外父来一趟不容易,你留他住下呗。”
狄阿鸟回来奇怪,再观察二老,两人再见面就哈哈笑,假里假气的。
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像呀。
正是夫妻几人抱头研究着,揣摩着,试图找到二老的问题所在,不料到了晚上,两人不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