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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
邓平是校尉家的公子,本不想随着应对,见李思广风度不凡,也客谦了一番,多是今日碰面,如何、如何有幸的话,而陆川那小叔一开口,狄阿鸟就懵了,他分明地感觉到人家在回答他心中的疑问,是说:“……说来惭愧,陆某在家乡混不下去了,只好带着自己的侄子到这里,投效邓大人,做点小生意。我怎觉得这位李兄好生面熟,该不是……”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侧身跟邓平结识:“陆某家中一妹,也是陆川的小姑,幼年时订有婚姻,而今成年,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那家人去了哪里,她小小年纪,却又倔强得很,是非那人不嫁。我听说那家人到了这儿,也就顺便寻访,方才见到这位兄台,竟觉得有几分面善,该不是……”
李思广大吃一惊,连连说:“不是,不是,兄台认错了人,我家世居陇西——”
那人高兴地打断:“兄弟姓李?!令父讳为成昌?!”
狄阿鸟凭感觉就知道现在的李思广已是汗涔涔,在心底说:“她怎么就不脸红呢?!”
李思晴也吃惊,连忙说:“从未听父亲提起。”狄阿鸟只好跟她说:“岳父当然不会提起,假的呀。”
外头,李思广声音都发抖了,连连说:“这不可能。”
那人却还在高兴:“想不到这么巧呀。”她又说:“那个人,不会就藏在里面吧?!”说完闯进了内屋。
狄阿鸟和李思晴正隔墙旁听,凑着头,撅着屁股,反应不及,头一下撞在一起,相互发出“哎呀”一声。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二十八节
狄阿鸟抬头,就见樊英花揣双棉袖,邪邪笑在面前。
她头上戴顶暖帽,脚下套软底快靴,白皙标致,一副少劳处优的模样,似乎和普通的生意人没什么区别,但细细留意,身上还是多了一种夺人的气度,尤其那双粘上的胡须,细细长长,邪气奸诈,让人感到厌恶,也许让人感到邪恶和厌恶正是她的本意,避免别人过细打量,看出其中破绽。
李思广后到面前,阻拦不及,迟疑片刻,连忙打哈哈:“认错人了吧?!”
狄阿鸟因不知道她冲来的本意,怎么切入两人的关系,只好怔怔不动。
樊英花打听狄阿鸟并不容易,从客栈知道陇西李家的人,这几天,一直让人猫在门口,等狄阿鸟送上门,刚刚确定狄阿鸟露面,生怕错了时候,失之交臂,这才冲了上来。她并不是要迫切地和对方扯上关系,转而一笑,用上几分调侃的语气,评价李思晴:“这位姑娘好生貌美,像九天仙子现世了一回。”
李思晴满脸羞红。
李思广觉得这人和狄阿鸟之间有话没说,也不多追究,一挥袖子,作不耐烦样儿冲二人喝:“走,走。”
两人如蒙大赦。
狄阿鸟牵上李思晴,一前、一后出来。
邓平年龄还不大,与哥哥相比,心计仅仅局限在钱财得失,此刻坐那儿,不停地修自己的指甲,想这姓李的有心巴结,要不要借个机会整两个钱花花,认识了,吃顿饭,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听得人从里头出来,不耐烦地嚷:“老陆。你妹子是臭八怪么……”
两个人刮一阵风,从他眼前过。
他灵敏的鼻子立刻一颤,追看过去,见一身飘飘的女裳,裹了道香风往门口去了,不由猛一直腰。
正要觉得自己已经错过了,只能从这婀娜的身姿来回味相貌的时候,那仙女一样的姑娘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一双汪汪泛波的桃花瓣里养着两颗秋水寒星,就像是把人给看到了,摄得人浑身发软。
她不满地一挣前面的那只手,回头喊了一声:“哥。”
邓平心说:“她看我了。”不自觉朝李思广看去,再回头,门口的人已经走了个不见,只剩下几点湿痕和惆怅。
过上一会儿,他还是放不下,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站起身,走到窗口,推窗透气,舒目四张,望见下面有个穿作破烂的大汉冲那仙女般的姑娘吵吵什么,更觉得心里窝一股邪火,心中立刻就想:我爹是本城校尉,我娘最疼我,在这儿,我什么给不了她?!我什么都给得了她。
李思晴倒没想着诱惑谁,她的眼睛是哭肿了的。
到了外边,狄阿鸟还在冲她叫心疼,跟她说:“怕我被人家打死呀?!怎么可能?!打死老子的人,还没有出世呢?!”
李思晴不快地嘟哝:“那咱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狄阿鸟把她背到了身上,一边往家挪,一边说:“你个傻丫头,老子来这儿,是怎么来的?那是流放,不吃点苦头还叫流放?!为啥流放,那就是以前气太盛,太招摇,到了今天,咱还能不吸取教训吗?能挨人家两下,干嘛非要计较?跟咱打架的都是没饭吃,讨口饭的农民,谁动他们吃的,他们跟谁急,又不是跟咱有啥仇,有啥怨,事情都过去了,咱还跟人家闹个没完么?!”
李思晴鼻子一酸,问:“那他们打你,就白打了?!反正他们打你,我就是不愿意?”
狄阿鸟无奈,说:“我都愿意,你咋就不愿意呢?!”
他笑了笑,说:“听你相公我的,要学会戒急用忍,你相公是啥人?没有缘由,就吭也不吭一声就受人家的气么?!你相公想的,你想不到,这才仅仅是个开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咬咬牙,挺过去……到时候,就好了。”
李思晴问:“那挺到什么时候?!万岁赦免你?要是,他永远也不再赦免你呢?”
狄阿鸟吃了一惊,旋即说:“你别听人家瞎嚷嚷,万岁是圣君,圣君诛心,他也许就是让我自己都觉得不会被赦免,绝望,再赦免我。”
他慢慢地走着,体力的不济和情绪的折射使得脚步有点蹒跚,却还是说:“不过,他只要不立刻杀我,事情就会出乎意料。他无论怎么地高看我,还是在小看我,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一个阶下囚能做些什么,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成做。”
他很快又多出信心,更像是自言自语:“要我是他,我也不会杀我的,因为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危害,阿晴,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很苦,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思晴终于高兴了一点,小声说:“我想吃烤鸭了?!他们家的肉太硬,啃不动,上次在京城,你买的,真好吃,都让褚怡那个馋嘴猫吃了。”
狄阿鸟想到她的哥哥改天一走,她就永远地留在这个寒冷的北方,住大炕,持家务,过日子,觉得自己要是不满足她,就太对不起她了,就把她放下,找一旁的熟肉店,到了,才记得自己根本没有钱,只好独自在内,和一位大婶说好话,先欠一下。
雕阴历来发放地,做生意的不看人,只讲钱。
狄阿鸟无论怎么证明自己就是旁边那家铁铺里的,买熟食的老婆娘还是一句话:“我又不认得你。”
狄阿鸟害怕外头等着的李思晴知道,就把自己全身上下找了一遍,找到一块玉佩,一把短刀。
玉佩还是上次黑明亮听说自己买假玉佩充场面后孝敬的,卖熟食的婆娘却不信玉佩值钱,比较一番,要了短刀。狄阿鸟是流犯,本来就没打算带刀,只是觉得不太平,才当遵守风俗,揣把短刀,见这婆娘固执,拔出来揩两揩,赞赏说:“有眼力,这是把宝刀,先放你这儿,有钱了,我来赎。”
他出来站在那儿,手里提着一只大鹅腿,李思晴就站在前面等着,往前一迈步,突然记得自己幼年时,父亲买鹅没有带钱,抵押短刀的往事,想想现在,自己也成家立业,当了这个家,心中不知是悲还是激动,就说:“思晴,你偷偷吃,吃完了,咱再回去,别跟别人说我给你买鹅吃了。”
李思晴想不到,问:“啥?!”
狄阿鸟也想不到,打哈哈说:“我说着玩的,是怕阿狗一闹,一圈孩子都馋。”
这么一说,李思晴便不吃了,跟狄阿鸟不声不响回家,见阿狗他们正在玩,给了他们。肉太少,阿狗吃两嘴,给别的小孩,小点的孩子啃一口、半口,大点的都干咽吐沫,不吃,想来想去,打一旁怂恿阿狗:“你疼你阿哥的儿子不?!”
阿狗一听,乐颠颠去找他侄儿……
此后,狄阿鸟睡他的觉,段含章却把鹅腿摆到面前,慢慢研究了。
夜晚,狄阿鸟一起来,从王统领那儿来的人就在等着,一是为了说,人家在西城外给自己找了片房,一是为了告诉说,莫藏回来了。狄阿鸟让人给自己找了件旧时的皮袍,上下有条不紊地收拾一阵儿,走的时候,两眼在黑夜中闪闪反光。
因为是有人来请的,赵过没有跟去。洪大盆他们几个人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