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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广说:“夏郡守和羊都督是生死之交。怎么会亏待他……”他一时说不上来,停顿片刻方说:“怪他自己,他要迎头对敌,只为杀杀敌人的锐气。要你给他出气么?!记住,宴席上可不准得罪人。即使你对也不行。想想,战争打完之后呢?”
飞鸟心不在焉地打了个转,搪塞说:“知道啦。听你的。”
李思广看看暗下来的天色,咬着牙要求:“赶快把火打上吧。咿呀,你这到底是什么宴?黑灯瞎眼,门口绑着人,不怕别人误会你埋伏了刀斧手?”
飞鸟扭脸凑过去,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确实埋伏了人,但不是刀斧手,而是箭筒士!”
李思广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是戏言,倒是大里大气地喝一声:“我替你布宴。”他走到前头,叹了一口长气,苦笑奚落:“你真行,硬是把好好的宴会办成这样!也不知道你在自己山寨这样折腾不?那破山寨再经这样地胡闹,过不了两三个月就让你干不下去。”
后面跟来的龚山通却急了一头汗,撵上了飞鸟就问:“啊呀。你怎么把埋伏说给他了呢?幸好他不信。”
飞鸟样儿浪荡地糠笑了数声,怪戾地说:“我就知道他不信!”
龚山通不放心地问他:“主公这是怎么了?”
飞鸟自省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碰到惊险的事就兴奋!不过这也好,把李思广都哄了。那些军官还不当我博格是个大老粗?”
※※※
县衙里办的是名副其实的夜宴。
夏景棠打心眼里不赞同将校们夜晚聚饮。可他一直想拉拢博格,让博格出死力,又得给李成昌面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眼地赴宴。他掐着时辰算的,本来觉得来个刚巧,不想飞鸟把他和李成昌的时间提前了,还是来得比部下们早。
既然博格用了三方的名义。
他也只好充充主人,支持博格让赴宴的军门先交兵刃的做派。
韩复在院子里热闹成一团的时候才回来,一到就被一个校尉拽住衣襟要求:“还不把我的人放了。和解、和解!”韩复憋了一口气,挣脱他,说了句:“由夏将军说了算。”这就去找飞鸟。飞鸟看撒察没跟着,拉他到暗处问:“他不来?”韩复说:“我就没见着他。羊都督不是给他配了个司马领参军?他就不让撒察露面。”
飞鸟气势汹汹地踱两步,说:“反了。反了。哪有这样的部下?”
韩复体谅说:“羊都督也是为了撒察好。撒察是外人,来支持咱,将来更被人排挤。”
飞鸟无奈地说:“姓羊的对撒察就像老子对儿子,管得太严啦!”
韩复说:“让他和这些军校平起平坐的想法是好,可光平起平坐有什么用?”
飞鸟尚没向他透露丁点内幕,混淆不辨地嚷:“他不来,势力不均衡,没有震慑作用。要是有些人闹羞成怒,跟咱们干起来怎么办?”
韩复阴晴不定地想了片刻,说:“不至于。他们还不至于敢为两个恶贯满盈的兵卒擅攻县衙。”
人没来。飞鸟坚持也没用。他觉得胜算从自己的指缝里溜了一部分,只好长长舒气,为自己的兵变壮气,说:“希望他们不至于。希望……”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给韩复说:“我埋伏了点人,希望能替你震住场面!”
韩复见他如临大敌,虽不赞同,但也不把这画蛇添足地事放在心上,笑道:“你就是不埋伏。我也打算调集手下武卒来!”
韩复先他而去。
背后紧张得快要崩溃的龚山通连忙出来,咬着牙关建议:“你怎么还不跟他透底?!要是他到时没有心理准备,站起来反对你怎么办?一旦咱孤军奋战,就是外围夺了粮草,也免不了明一早打起来。”
飞鸟眉头紧锁,说:“提前让他知道,反对事小,捅出去事大?等一会,我先为县里出头争粮食,应该能把他拉到咱这边,他只要一硬,就改不了口啦。这样的话,他,林荣站到我这边,我岳父斡旋。夏景棠在我拿到粮食后为大局作想,答应条件。其它人没什么蹦跶的。撒察不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龚山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希望如此。”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4)
形势紧迫,飞鸟要早进场早肇事。正要举步,一只手后拽住他的衣裳,抓得死死的。飞鸟有心责备龚山通的没完没了,不耐烦地问:“又怎么啦?”龚山通慌忙说:“为混两口粮食冒这么大的险,到底值不值?”
到底值不值?飞鸟还真没往深里想。
他来县城,不过是混口粮食,顺便尊尊王,攘攘夷,扬扬名,若说和敌人的势不两立,也全是为了周行文、李思广这些割舍不得的亲友。要是粮食混到手,尊王尊过了,亲戚、旧友一一保全,攘夷攘走攘不走还重要吗?
原本就是虚心假意,有一定要夺占粮草反客为主的必要?
飞鸟草草在脑子过一遍,毫不隐瞒:“我就想打败拓跋巍巍!我就想在城郭外列阵!我就要让我大哥挪出周屯!”
一串的“我就”让龚山通不由自主地记起阿狗。那小不点话说不囫囵,一上劲,就“我就,我就”地喊。他拾掇、拾掇说话的口气,慢吞吞地劝:“周团练使便是在赌气。咱不能赌气!怎么能火起来赌这口气?!拓跋巍巍善战无敌。能打败则好,不能打败也无须损兵折将,至于要不要列阵城郭,随他们去……”
飞鸟硬生生地拉回野马般的思潮,钉紧前脚,醒悟说:“是呀。”
他看着龚山通,眉头一连在心尖尖上耸动。
龚山停一停,又说:“且不让咱的人夺粮,伺机再看。”
飞鸟被说动了,叮咛他说:“那好。你让人给铁头说一声,今夜先不动手!”
龚山通放了飞鸟。白燕詹却冒了出来。两人说了几句话,不知不觉地凑并眼神看往热闹处,你先我后地揩抹额头。相互幸庆合计说:“哪有把这样的大凶险当成家常便饭的?!不到那份上,万万不可一试。”
※※※
龚山通被白燕詹推出去,一步步走到飞鸟身边。
场内将要开宴,不改步调的夏景棠依计举酒,神情肃穆地说:“来曾阳时,羊杜在我马前哭别,说,拓跋部不急于进逼仓中,不是下不了扶央,而是没有使出用全力。朝廷害怕他奔袭长月。定不敢贸然向仓州增兵。这样,曾阳不得不守。守则必败。我在这里敬将军三杯水酒,为将军诀别!”他面孔略显瘦削,吐音苍凉,再用一双棱棱大眼投射顾盼,生生让人难受。
龚山通受到感染,心情随之沉重。
飞鸟也极为愕然。尤弄不明白这将军自毁胜算的居心。
他俩在哗然一片的场里抬头,直盯盯地看着夏景棠。只见得那姓夏地一扬手,泼尽杯物,奋声问:“诸位都有什么高见?”
既然他问了,众人便无须顾忌。
乱杂的声音又大了一倍有余。
夏景棠止住众人,又说:“怕是大伙没能明白羊都督的意思。他是说,中原崩坏,国力衰微,王室大军不敢倾动。若陛下派兵增援仓州,拓跋巍巍便有余力奔袭长月;若陛下直扑陈州。就会在旷野和拓跋巍巍相遇,胜算不大;若不闻不问,拓跋巍巍就可以用二到三万的兵力打开仓中的门户,慢慢地蚕食!”
一将挺身而起,道:“二到三万人就可侵蚀我州。视我等为何物?”
龚山通也热血沸腾,一连几步,奔到那将对面站着,一张脸、一张脸地看。夏景棠喝道:“好,好样的。”他又端起一碗酒,一连推对几人,问:“你们呢。”众人都大喝而起。说:“愿听夏帅调遣。”
飞鸟才知道夏景棠除了气羊杜不过。还在给大伙打气,告诉说:几路敌寇可能只有“二到三万人”。出于夏景棠可能跟过父亲的想法。他很有好感地跟站而来。夏景棠大概是看他识趣,笑着跟众人说:“博大人可还没出全力噢!”
飞鸟一愣神。
在他回神说话的时候,宴席已开。
众人先饮三杯,续些闲话。夏景棠看及四席,略为将校扎髯琼吸不快,却也掩饰不管,只和周遭几人说笑。飞鸟盯了他一阵,只见李成昌和他欢谈,不时目比自己,一连伸了几伸脑袋,就是意会不了岳父的心思。他想:俩人都是来调和地方关系的,一定要我先挑明。挑明就挑明!
想罢,便站起来,口中“听我说——”
还没有喊来。韩复便出席几拜,长揖说:“夏帅要打胜仗,能令行禁止吗?”
此时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一干红脸军汉手臂横伸过席,大碗豪饮,直呼酒来,把金盔乱掼,生生压下他的告禀。夏景棠和李成昌心里却清楚,向韩复招手,要他上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