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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暖暖和和。飞鸟什么都忘记了,睡得又香又甜。连黑月牙朵把他送回褥子,偷偷用自己的柔手摸他的鼻子都不知道。
※※※
这时,残月挂到了空中,外面开始清冷。
上百的骑兵在黑夜里赶路,火把被劲风吹得时灭时长。他们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到达,惊醒一些留意羊圈的女人。片刻之后。男人还没得及起身。他们就已冲到扎西家,飞快地把这里围上密密的几匝。
飞鸟游戈在自己的梦里。重温父叔俱在的日子,直到扎西使劲把他叫醒,才知道来了一支骑兵,要接自己回牧场。他出来见营地里的男人都带着兵器据于一角,记得他们的确派人向牧场传达消息,确信是来接自己的人。
但他们来的也太快了,飞鸟隐隐约约却觉得不对,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他不声不响地在来人面目上扫视,见为首的武士长要他片刻不停地走,神情半点也不恭敬,陡然意识到“不对”来自那腾腾地“杀气”。
“难道他们不是牧场里的人?否则怎么带着对敌人和犯了罪的人才有的凛冽气息?!”飞鸟觉得自己过虑了。心想:他们还难以证实我的身份?
他这么想仍不肯罢休,又觉得婶母和牧场显要可能会记得二叔剥夺了自己继承家业的决定。他担心这一点,却也不担心这一点。他有过心理准备,此时时过境迁,仅仅是觉得二叔的过错已经证实,自己这位长男应该带领家族,肩负起应有责任。
看到眼前来者不善的人,他心里很不舒坦,却也只好带着兄弟们上路,任由他们押送回牧场。坐落于多邻牧尼草原的牧场已大为变样。营地再也不像狄南堂在时那样轮番更迭,更经常过往刨土飓沙的奔马,周围的水草开始显露枯竭之像。
而入秋以前,牲畜被一场瘟疫波及,如今仍在倒毙,能见到向外运送的牛马尸体。
一进类似城门一样的厚木门,飞鸟又看到几匹羸弱的种马屁股蛋子上吊着稀屎,心里就开始泣血,忍不住自问:这都是阿爸和三叔的命根子呀。它们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也要随阿爸和三叔去长生天那里吗?
他也不顾伯爷爷,婶母,堂伯,父辈创业时的弟兄都在堂棚等待自己,立刻冲那几匹种马奔过去。他不避马屎,转了几遭,立刻确定这是一种能相互传染的痢疾,不禁长叹长生天雪上加霜,又一次给家族降临灾难。他四处走动,只见马栏杆里到处都是稀泥烂粪、吃的竟然是没有处理的粗粮,不禁大为吃惊。
越是有瘟疫,越是该把牛羊马圈清理干净,病与不病隔离,撒上石灰等物,给牛羊马喂精料,甚至喂酸奶,鸡蛋羹,去火清毒的草药,尽管在打仗,牧场里的行家仍应该不少。怎么能任它这样下去?
他怒气冲冲而神情黯淡,随后又确确实实地觉得,没有自己这样的一个对喂养态度认真的男人在家里撑着,怎么能行呢。
很快,亲戚们远远赶来看他,嘴巴里叹着气,心中却各有算盘,有的已在心底嚷:他一回来什么也不管不问,就知道进牲畜栏,倒是省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白玎沙也带着飞田来看。她眼睛尚在红肿,却一改年轻时的不显眼和额头过高的缺点,尤其是那种成熟妇人的韵味和高高在上的华贵,给见过她的男人留以难忘的印象。
遥遥叹过气,她推搡身旁的飞田说:“叫你阿哥出来和长辈们见面。”
飞田十三岁了,因为沿袭飞鸟贪吃的恶习而略有点胖,眼睛也有点红。她的发式奇特,前面是一额芽辫,头后是羊披,头上穿得都是白色的小叮当,两只眼睛可着面颊长大,就像是把小儿可爱的过去放大到现在。
她不肯过去,遥遥招着手叫“阿哥”,嘴巴却说:“可我是淑女呀。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还是让飞豆去吧,虽然她也是一个女孩子,总还没有长大。”
飞豆无语,眼看姐姐都不去,又怎么肯去,只好说:“还是让阿弟去吧。”
他口中的阿弟飞翎只有五岁大,“咯咯”叫着要去,暗里却被飞田扯了衣服。白玎沙不禁略带威胁地问:“你真不去吗?飞田?!”
“对呀!谁不让你有个像我这么大的儿子。没有的话,有些事就不要想。看看阿哥,正给牛马看病呢。”飞田肯定地回答。
白玎沙气结。她此时真恨前些天在悲痛中,给大女儿细细说白:你父亲可能回不来了,你这么大了,应该帮助阿妈做点为弟弟着想的事。而且,当时飞田糊里糊涂,她非要一口一口地灌输到女儿明白,此时想不后悔都难,只好喊上身后的女侍从去叫。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一章 家道兴衰(中)
飞鸟的痛筋被触疼,对任何人都保留着三分不满,气呼呼地在畜牲口圈里抛马粪和烂泥,甩得来叫他的人左躲右闪。赵过几个只好拿了铲头跟从。张奋青本想说句劝他的话,只出了一半,就见飞鸟伸出手来夺铲子,便挣着铲子,飞快地肯定飞鸟:“不出去就不出去!”
此时,别说多一个侍女来叫,就是十个也毫无用处。她只好和马倌仆役站到一条线上,一句一句往里面递话。
飞鸟突然被劝他先出来再说的人激怒,在已霉迹斑斑,散发着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的槽头上拍断铲子,抓住了几把常时间不换、变质的粗料撒得纷扬,气勃勃地吼:“这是让人吃的吗!让马吃的吗?!都给我滚!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役夫们手舞足蹈,回头看看,远远还站了一抡大人物看,只好默不声响去捞上器具。
但怒极的飞鸟无视他们的表现,一脚踹歪一个,赌气的赶他们走。这些人更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的只好跪下,让新回来的太上爷息怒。看着一群不知道怎么是好的可怜虫,飞鸟还是给他们机会,喊赵过他们出来,让该做事的人去清理。
众人谁也不知道飞鸟是真傻还是装傻保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认识的老马倌说上几句,最后一个人也不理,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沿马圈往下走去,无不面面相觑。
※※※
飞鸟在武士的看管下安顿,半点也不知道他们正商量分家的事,只是想着聚集头人,商量出路的事。随后,他要到灵堂去守夜,顺便去那里等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里面除了等在那的伯爷爷和老眼昏花。大病一场而后糊里糊涂的赵婶,整个空空如也。
老人试着给赵婶说,可怎么也解释不了飞鸟怎么这么高。随后,他接过飞鸟所奉的骨灰,轻轻地告慰长生天和列祖列宗,一说到飞鸟不远万里归来,自己已是潸然泪下。
这是飞鸟万万所想不到的,他总记得人说自己的伯爷爷有多势利,多么不讲理,虽听从父亲给予他尊重和亲近。但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把他真正尊重。眼下,飞鸟深深地震动。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一会,糊涂的赵婶又厉害了,说要去看看飞雪睡了没有,在飞鸟的堂姐的帮助下一蹶一瘸地猛走。飞鸟拦都拦不住,只好在伯爷爷的放任下回头,和他坐到一起说话。
“她是糊涂了呀!”飞鸟的伯爷爷边说边叹气。“糊涂得好呀。她比你的亲阿奶还亲呀,要是不糊涂,撑得住么?!人人都闹分家,人人都闹。闹哇!可我知道,那家业是你阿爸和你阿叔一分一分挣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不许他们作孽!”
飞鸟还来不及想分家这个字眼,也没有想到这份上,微微怔住。
“你阿爸好呀!我自家的儿子也没有他对我好——命苦呀。他心里也苦呀。”老人痛哭流涕,说,“有点啥好的。都给我送去,改日见了,一遍一遍地给我说,别不舍得用。他对我好,我心里能不知道吗?就是石头的心,那也捂热乎了,能不知道吗?!可我——,我放不下脸呀!”
他擦了一把眼泪鼻涕,抽着鼻子又说:“要说你阿爸,长得跟先祖们一个样。自小我就知道,他非干出番事业不可。这真干出来了!这家业可是长生天给的呀。子不承父业,谁承!”
“我阿爸和先祖们长得一样?!”飞鸟却不知道他从那见过先祖,竟得出这结论。
老人大声说:“一样!你还不知道。以前。我们雍人有尖嘴猴腮的么?!都是宽平额,鹰眼,坎子一样的眼窝,扎着偏发垛,头跟石头削的根子一样,带着长剑或弯刀。”
“那是雍人吗?”飞鸟不相信,家门事发,又见识过中原大部分人的羸弱和尖下巴,他内心深处总不想是雍人,也好果断地处理仇恨。
“咋不是?!”老人瞪眼,“不这样能厉害吗?!一发兵就是十来万,高不过六尺的不要,只能穿前甲不要后甲。你太爷知道,那叫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