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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乞大萨满尚不肯罢休,回话抢白:“是不一定。可不找出那股邪气,病就一定好不了!这个事,你只要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
飞鸟曾在宫廷呆过。他和秦汾都敬拜过战功赫赫的健布,找过他的生平了解,此时正派用场,动不动就是:某年某月,你和什么人什么人在一块。你们在密室说了些什么;某时某地,有个恩人怎么对待你,最后出事,你为什么落井下石;先国王如何以光明磊落心待你,你又是如何苟且藏奸……。
但健布为人实在是光明磊落。致命要伤根本扭曲不来。飞鸟看这些笔杆子编撰得苍白,只好亲自上阵,让嗓门队在阵前吼,说健布在长月之乱上支持过某些人;说他嫉妒自己的父亲,为夺功劳,不惜自相残杀构陷。连累数万军民;说他阳奉阴违。握住军权,专权跋扈。
这些栽陷用大嗓门喊进去。写在信上射进去,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最起码也禁不住士兵们议论。三人成虎。若三个人一起议论,在言谈上有怀疑不定的成分,第四个不知情地人就吸收进去了。
但飞鸟还嫌不够厉害,抓住健布敌视外族人的行径,口一转,从自己父亲地冤屈讲到健布有意支持秦台,执行一个杀尽他族的计划,准备一口气杀到关外。来打仗的关外人和靖康人原本是一家人一样,都是因害怕某些叵测的朝廷大员才联合起来作战,只图支持一个好意的小国王。
为了配合挑早晨和晚上到敌人阵地前去的叫战宣传,他干脆把目光瞄准俘虏营。
在目前来说,军中瘟病还只算刚刚开始,只有俘虏营病患最严重。
被抓来的壮丁和俘虏混杂而住,像牲口一样密集,本就是疾病散播的温床。但将领们却不知道。他们比较疾病的轻重程度,觉得疾病是俘虏带来的,便有意全部杀掉,用火烧焚,以此杜绝疾病的传播。
这其中有上千男丁,几百军士!飞鸟给叔叔建议,决定让这些人听自己讲上几番话,放归到毫不知情的路德去,让靖康军沾染,做出失当的处理。
狄南齐觉得这想法不错,决定就这么办。但他却不像狄南堂那样总给飞鸟特立独行的机会,又怕飞鸟得病,便让其它人代为放人。
余山汉由人带着找了几个地方,等找到飞鸟时,他正隐瞒着自己的三叔,参与到里面。余山汉没有开口叫他,只以充满感情的目光来怜惜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地痛苦。
飞鸟等宣传的人讲过道理,在末了跳到土台上,反复地问下面的人:“要是朝廷的人问你们为什么被放回去,你们怎么回答?”
台下无人吭声,只用怪异复杂的眼睛相互看。飞鸟自己假设说:“‘敌人放了我们’?这样是说不错。可人家一定想,‘为什么放你们’?保不准以为你们和敌人勾结。在这时,大伙千万不要说‘他们和咱们是自家人’,应该说,他们说‘他们和咱们是自家人,不想打仗’。这样,他们不信也怀疑不到你们。对不对?”
听到这些,余山汉自觉他和自己一样在厌弃这一战,眼角不由濡湿,昔日情景翻上心头。
那是余山汉上次去长月。狄南堂一大早起身,送他离开。两人走在离城地路上,晨色浓重,天地玄黄一体。余山汉又一次劝说狄南堂不要去做那个受人欺负的小官。
狄南堂听了后,眉头微蹙。轻轻地说:“若厌根属,则无根。我们雍人的传统就是重乡念归。人说,埋骨何须桑樟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可山再青,水再绿,土再肥,想扎进血脉并不容易!我爷爷总是说,田园虽好,总非家国。不说这是镂在骨子里的召唤。时下,我家以商起家。没有根,也没有根须。树大无根。是祸乱之象。我也只有处在关中,别人才会有忌惮,你明白吗?”
那时,他是难以理透。可打开战以来,他深切地感受到这所谓血脉一说。看之人生死,是尤比自己的切肤之痛更难受得的。自己再恨。也是痛。此时,他听飞鸟了一句一个“一家人”,突然觉得心中塞上了万般地复杂头绪和不尽地认同,便木冉冉地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点头。
台上的飞鸟已经注意到他了,遥遥递了个笑,又对着下面地人问:“要是他们问你们有没有病呢?怎么说?!要我说,就是有点不舒服的也别说。我们军中已经有很多人得了瘟疫。你们一说,朝廷会把你们圈起来烧死。都听明白了吧?!”
说完,他吩咐人送这些人出营。在人伍乱糟糟地移动时,朝余山汉走去。余山汉还因先入为主的观感,没反应过他后来的话,拥了他一下问:“为什么不让有病的说自己有病?”
“他们说了,还传染谁去?”飞鸟问。
他看余山汉陡然一抬头。没吭声,就带着恨意主动说明:“靖康军不像我军自带革囊,浇水洗脸。把粮食炒过装起来,各人吃各人的。回去个七八天,人人眼红,个个肚子疼。看他们还怎么猖獗?!”
余山汉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想得有多离谱。并清楚地明白到,面前的飞鸟已不是昔日缠磨自己。
外表刁劣、内心率真的小孩,便责备一样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飞鸟奇怪他的反应,说,“不打败他们,又怎么报仇血恨?!”
“使主公受难地不过区区几人。战争却害了上千万的父兄姊妹,他们也是父亲,母亲!”余山汉说,“我们家置身度外,与天下人为敌,已危如将覆之卵!主公若泉下有知,又怎能瞑目……”
飞鸟停顿了一下,看住余山汉,忍住不快,说:“那我父亲的仇就不报了?”
余山汉不语,最后说:“越是报仇心切,越是难以报仇。那个监国王爷迟早是要下台的。可两边打仗,靖康朝廷反会团结到他周围?!他们能把自己的主人交出来!?”
飞鸟点了点头,明白了地讪笑一下,突然大吼:“我父亲待你不薄!我看你就要把你的主人交出来。我不愿意给你说话,走!你给我走——”
余山汉见他来推自己,用手臂拦了一下,急忙分辨说:“你听我说,听我说完!”
飞鸟不能接受这些话,情绪激动,干脆急走离去。余山汉痛苦地觉得自己失去飞鸟地信任,追了几步,失落地伸出手。
赵过和几个牧场武士一样,看看他,又看看飞鸟的背影,在临走时大拇指外撇,安慰说:“大叔,他不记仇的!”
余山汉打量他,露出长辈才有的温和,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你是他在长月认识的伙伴吗?”
赵过回身,傻忽忽地摇摇头,很老实地回答一番,包括年纪,家里有谁,最后问:“你是谁?怎么罗里巴嗦的。”
余山汉没有回答,只是叮咛:“我从小照料他,深知他的性格。他看起来尖酸吝啬,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从不小气。你在他身边要多帮他,要他遇到事情多想一想。你比他大,该说他时就说他。”
“我总想不起来要说他什么,他总能想到要说我的道理!”赵过说。
余山汉点了点头,拍拍赵过,说:“是呀。他道理比谁知道得都多,就是有点管不住自己。你去吧。别跟他说我给你说的话。”
赵过走后,余山汉又一次觉得飞鸟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心里越发失落。他颓丧地回到安顿的地方,也没吃东西,蹬了鞋子歇息,直到迷糊中被带士兵闯入的大萨满惊醒。
“别乞大人?!”他疑惑地问不善的众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调查奸细。将军大人和各部首领都等着你呢!”别乞大萨满不怀好意地说。
“我知道了!”余山汉忽觉心中一亮,脸色一沉,冷冷按剑,在喉咙中吐字,“你收受朝廷要员的财物,被我揭发。你的亲族私动府库,被我拿办,你想趁机报复我!”
别乞喋喋怪笑,嚷道:“将军和各部首领都在等着你呢。有什么话留着给他们说去吧!”
余山汉看着居心叵测的别乞大萨满,恨不得给他丑恶的脸上划一刀,但作一猜测,还是报着坦荡荡的心理起身,跟随来的九个巴牙步行前往大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五卷 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三十七节
此时天已黑了。大帐外面守卫着许多的卫士,戒备森严,远处围有跟随在首领身边的巴牙随从,气氛显得肃穆。余山汉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毕竟一旦召开重要的会议,为了预防安全,制止一些部落酋长的纷争,有专门负责警戒的军士把澳门的巴牙隔在中军大帐的牙旗外。
此时,他只是觉得奇怪别乞萨满的话,心想:即使三爷怀疑自己,也不需要聚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