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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在前面用力拉着马缰,觉得想吃东西。他摸出别人分来的一小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锅饼,“咯嘣、咯嘣”地咬着,低哭着问旁边的女人:“你吃不吃?”
“你阿爸走啦!”女人木然接过那块小锅饼,猛推他,让他回头。
狄阿鸟又也撇嘴巴,控制不住哭意,继续在两旁倒塌的房子间大步往前走,边走边点头,说:“我阿爸走了!”
女人急了,拉又拉他不住,干脆对着他的胳膊咬上一口。狄阿鸟甩掉他,从怀里摸出条烂马尾巴,抱住继续低语。女人不知他那儿的风俗,干脆夺了,使劲一扔,只见那马尾巴就如投镖一样,带着尾须,一个抛线,在黑暗中找不到。
狄阿鸟嚎了一声,推了她一把,在雪里乱摸。
“你阿爸真的走啦!”女人尖叫。
“我阿爸走就走啦,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呜呜……”狄阿鸟抓摸了一阵子。终于因找不到,坐到一块断墙上哭。他揉了下肿眼睛。突然看到马上空空的。
“我阿爸呢?”狄阿鸟傻眼了!
两人相看无声,接着都反应过来,边往回到处乱走,边喊“阿爸,(狄狄阿鸟的阿爸)。在哪!”
军营中派人征调民妇做饭了,三五十人在这一代残存的民房到处喊叫,还伴随着打人抢东西的声音。两人也劳而无获,只得黑着脸,上马躲避,以免被赶入军营。两人摸路就走,到处乱奔,遭遇到兵士就回头再跑,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在叫“狄狄阿鸟!”
两人不敢回头或者答应,跑得更快。穿过不知道多少条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狄阿鸟才在街道中找到点熟悉的感觉,他这就认出点路,往二牛家走。雪里埋的仍然有大兵的尸体,他提住心,想着昨日到处的杀人放火事,胆战心惊。恨不得一步到家。
熟悉的篱笆门出现了。真的伏有人的尸体,足有十多人,有的是被刀砍死,有的是被大箭射穿,有的是死在这里,有的是被抛扔出来。雪地上还到处都是马蹄花。狄阿鸟大惊,丢下那女人,跑进院子里溜劲大喊,从阿妈到妹妹,再到二牛,铃嫂。
他看二牛家的主屋有烟气,一把拉过别在身上的短戈,想都不想,破门而冲,口里大叫着:“千刀万剐的叛军,我杀光你们!”
一屋子都是带泪的人,二牛脸色苍白地卧在地上,胸口前都是血,他躺在她媳妇的怀里,一手牵着他母亲的手。花流霜一手绰着一张弓,一手抓着箭枝,飞雪也是,连龙蓝采和风月都拿着兵器。风月肩膀上还有伤。他们本听到狄阿鸟的声音,却只看到一个满身血污,泥巴和雪的小兵撞开了门,提着短戈挥舞,都以为是又有乱兵入室,辨认好久才看出是狄阿鸟。
狄阿鸟喜极而泣,大声说:“我真吓死了!”
“你二叔带人去寻你们了!你阿爸呢?”花流霜问。
狄阿鸟说不出话,再次抽噎,将外面女人的话结合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说:“我牵着马,驮着阿爸,可他掉下来就走了,就再也找不到,连灵魂都被一个傻女给扔掉了!”
说话间,外面的女人追进来,怯生生地站在狄阿鸟后面,不忘扯住他的后衣襟子,帮他讲昨天夜里的事。
天已经放白。众人带着侥幸的心理找狄阿鸟的漏洞,推知狄南堂的生死,不断地问:“你看清他的脸没有!”
正说着,马声嘶叫,乱花花的脚步响在院子里。
“你二叔回来了!”花流霜说。狄阿鸟一回头,却见到的全是兵装的人。
狄南堂和宫卫刚被外兵解救,参见带救兵回来的秦林,被授予一部分兵权,这才有空回家看看。他一回家和狄阿鸟一样,先拨看门边的尸体,这会才一身是雪的进门。狄阿鸟看到他就懵了,去摸最近的兵士,痴傻地问:“天上的兵吗?”
入手冰凉有感觉,但这还打消不掉他的疑虑。
他边低哭边往外,一个一个地摸着走,疑问连连。
“家中都好就行!”狄南堂说,“我正带人约束军纪,路过这里!是不是老二来了?你们告诉他,让他少带人乱走,别被城中的兵马误会。”
说完,他就带人离去。
已经是清晨了。
狄阿鸟看得清楚,摸的真切,但还觉得不太真实,揉着眼辨认真实和梦幻。他呆呆地站在门外看,好久才知道跑着喊。外面的雪细小了很多,却也是白面一样筛下。昏暗的天空再次起风,流雪细烟在风中扬漫低悠,竟然带出几分绚烂的凄美。
狄阿鸟回身进屋子,也不管自己阿妈问身后的女人什么,关上门就伏在二牛身边问他是否有事。二牛的母亲已经哭干了眼泪,声嘶得又哑又低。
花流霜让下人们帮大水的媳妇做饭,自己走到狄阿鸟边敲敲他,示意有话给他说。
到了雪地,寂静到了极点。花流霜低声教训狄阿鸟:“你救别人,谁救你?!什么烂货都往家里捡。为阿爸,阿妈想想好不?!等一会,让你二叔看看城门守的严不,要是不严,我们都去你那破庙里避避!”
狄阿鸟悄无声响,翻找自己的脑海,怎么也没找出自己错在哪里!不一会,狄南良带数人回来,面色青峻,下来只是兴奋地拥抱了一下狄阿鸟,这就说:“城门已经封闭,听说什么健布将军也带了人马赶来。”
“还打仗?”男女老少都变了脸色。
“健侯爷肯定回来收拾叛军!”二牛吃力地说。
“谁是叛军?”风月呻然发言。
狄南良狞然一笑,说:“就怕他们不打!”
花流霜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狄南良嘿然冷看,扶着马刀,不当一回事地说:“我侄子不过教训了个黄鼠狼,乌鸦而已,差点被绑去要了性命!改天就让他们跪在我们脚下说话,看看这天下姓什么。”
众人都是没见识的人,也不明白他说什么,当是些忿忿不平的话。
狄阿鸟心中渐渐明朗,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感受着家中的温暖。随着身子渐渐暖和,脱换衣裳,“咯嘣、咯嘣”地吃东西,喝水,过了一会才接了话:“天下还真的有姓,以前有个姓刘的皇帝给他老子说,地都姓刘!”
狄南良笑笑,摸摸他的头说:“好志气!”
这会,外面响了一声锐利的口哨!众人神经立刻绷紧,先是狄南良,后是狄阿鸟,绰了兵器就出去。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四卷 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第二十一节
狄阿鸟手持弓箭赶到篱笆泥墙边,却是甲长带着几个丁壮敲锣游巡,来提防散到城里,因为不知谁坐了朝廷而到处躲藏的乱兵。那甲长在这里露了一露头,问一问二牛的伤势,就走了。他走了不久,许多二牛家的亲戚都听说二牛家房客带的有兵,赶着过来看二牛的伤,看着、看着就不走了,一色缩在屋里头,使得进进出出没下脚的地方。
狄阿鸟出去跟人巡逻去,到晚上才睡着。他虽然经历了一夜风雪,跑了一天,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躺在二牛身边的被褥里,蜷成一个蛋蛋睡觉,格外地香甜。
而被他救出的乔镯就挤在旁边。在有时间收拾了一下后,她将头发被巧妙地盘结,一举一动都很注意,动作细腻、自然,展露着在富贵之家圈养出来不胜柔弱。她胆怯到不敢巴结任何大人,顶多只敢用同龄一的态度粘着未睡的狄阿雪说话,就像只认主人的小狗一样,一有机会就溜到狄阿鸟身边。
她说着童年的往事,包括她家的樱桃树,刚甜甜一笑,就注意到二牛家的亲戚——一个全神贯注看她的小伙子,立刻面颊通红,低声问狄阿雪:“你能不能叫醒你哥哥?我想去茅房,可是很怕!”
杨小玲听得清楚,扭头给狄阿雪说:“你和她一起去,让阿鸟睡一会儿,别什么事都叫他!”
但狄阿鸟还是醒来了。只听得不远处一阵敲盆打锅的声音,他呼一下坐起来,起来就抓住自己的弓,一头撞在杨小铃头上。两声“哎呀”声几乎同时响起,杨小玲一看他要是赶着去,抓了住,努嘴示意二牛家的亲戚们,小声嚷:“人家都不慌,你急着去干嘛!”狄阿鸟还是一口气跑过去,到了跟前,看到几个乱兵,上去就几箭。有的兵逃走,有的兵趴在泥巴地上。他心里一塌实,回到家,准备继续睡觉,还没得及睡,听到二叔的动静,跑出来一看,见他拉了几车的粮食,跟着卸车。
忙忙碌碌一阵,到屋子里再躺下,一觉就是天明。
第二天。
来了好几百兵,他们要把这个地方包围起来,从东到西,赶起一片人,问谁在昨天夜里杀了朝廷的兵,很快闯来到二牛家。此时,狄南良带着地十多个武士,都在在二牛家的院子里,扎把势,拧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