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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还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又替她儿子说话了。
花流霜说:“他也挺难的,一不合人意了,就没谁把他当大王,以后你多教教他,该打打,该杀杀,做大王的,要是没点威慑力,说了不算,做它还干什么?!”
李芷听她这口气,似乎想支持自己儿子呢,连忙试探说:“那阿妈的意思呢,咱是反过来支持阿鸟?”
花流霜怒道:“我支持他?我可不想打他,瞒着我上天呢。”旋即她又说:“我是他阿妈,我应该管教他,别说他做大王,就是做皇帝,敢胡来,我照样抽他。当年他回来,一股脑把家产分了,连个起兵的资本都没有,自己被人赶着到处跑,这回一回来,到处给人吹牛,要不是我散尽家产,会有今天?”她问:
“他有今天,和散尽家产有关系吗?”
李芷连忙说:“没有。”
花流霜说:“是呀,没有,说不定不散家产,他早就有今天了,你说吧,干了错事儿还沾沾自喜。”
她又说:“东夏建国,他是呕心沥血,没少遭罪,好了,建国了,又混蛋了,拿粮食白白送人,他难道还想把刚刚建的东夏散了重聚?要是再散了,人家还给他机会重聚,他还能再一次聚来?”
李芷不敢吭声。
花流霜又说:“不管他行吗?打小就是这样,想要东西了,说,阿妈,我想要一把宝剑。我说,好,那你好好攒钱。他也就攒钱,坑蒙拐骗着攒几个月,老鼠皮都拔下来卖,钱攒够了,拿着宝剑了,怪高兴,结果呢,拿了之后,找个铜坨子,砰砰砍砍,问他干什么呢,给我说,试试宝剑利不利,好,试得可好,几个月的省吃俭用打水漂了,捧把宝剑抓着脑袋说,我不想要这种,不能削铁如泥我要它干什么?!”
这么一说,李芷还真觉得有时候狄阿鸟是这么一回事儿。
花流霜说:“那时候,我还不觉得他这是一大毛病儿,就瞅着他对辛苦到手的东西不珍惜,可人大了再看,不得了了,动不动给你来一个几聚几散,这也是一把宝剑?让你抱着玩玩,扔就扔了?要知道,个人的身躯和家业从古到今都连在一起儿的,没有了家业,脑袋随时会掉,子孙成了覆巢里头的卵。”说到这儿,她往前一指,说:“走吧,我们进去,我们也在他威风的大殿里坐坐,我要给他那些狗腿子,支持他的,不支持他的,都说清楚,以前,你们跟他闹对立,那是你们不对,今天,我说了,他要粮食,自己抢去,你们再跟他闹对立,不给他粮食,那就是对的。”
这边走着,她又问:“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就该在自己的狗腿子面前说了算,我呢?该在他面前说了算。别看他的狗腿子我不是都认识都清楚,可我这么一说,他们就听了,不会当我是个混沌胡闹的妇人,跑出来,就是跟人瞎胡闹的。”李芷连忙说:“没错,这就是纲常,母亲这么一说,媳妇倒体会到您的苦心了,不但能让他们听您的,还维持了应有的纲常。”
花流霜微笑着说:“这种手腕你学得会吗?”
李芷愣了一愣,连忙说:“媳妇学它干什么?现在我只求教导嗒嗒儿虎长大,外面的事儿我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花流霜摇摇头,说:“你怕妇人干政?可咱们家不是中原宫廷,干政,不是为争权夺利,而是在关键的时候稳住大局,如果你藏在大院,从此不再露头,如果有一天,阿鸟在外征战,家内有变故,你连下头将领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办?咱们家合该被人家一锅端了,记住,为了这个家,有些东西不能丢,关键的时候,得一把操住刀柄。”
李芷算是明白婆婆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了。
这是在向自己转交看家的大权,想让自己在关键时敢于去保卫这个家,可以利用各种手腕,也可以凶狠到无所顾忌的地步,与其说是干政,不如说是在保卫自己夫君,保卫家业,保卫子子孙孙。
第三部 第二卷 第八节
召开这次廷议,就是那么简单。婆媳俩走到上头,先认一认人,说这个是谁谁谁,跟我们家有什么亲戚;那个是谁谁谁,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那边那个陌生,你自己自报一下家门;还有那边那个,看着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了,你也给我们提个醒吧。然后呢,花流霜就按自己的步骤宣布了:“你们大王就是你们大王,以前你们不听他的,那是你们的错,错了就错了,以后不能这样了,要是你们大王有什么不对的,你们不要跟他对着干,来找我;现在呢,就是有人给我说了,我就告诉你们,他不能这样干,你们谁在听他的,再往上运粮食,那就不行。”
下头的人还以为要各自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想想策略,没想到这么简单,一个一个大眼瞪小眼的。
花流霜这就又说:“张铁头来了没有?”
张铁头缩缩脑袋,见势不妙走出来,笑着说:“来了,来了。”
他见风转舵,大声说:“我也是不赞成的,那些流民凭啥让我们养他们?到底凭啥子呢?可是他们蜂拥在北平原不走,你当没看见,不管不问,他就拔你庄稼,偷你东西,自己抢,饿疯了,这谁也没点儿办法,当初我就说,把人卖了吧,一个十好几两,女的更贵,大王他揍我。”
花流霜一指:“谁也没让你不管不问,赶不走呀?你们骑马跨刀,连一群饿疯了的人都撵不走么?”
冯山虢上前一步,大声说:“强行驱赶,势必要酿成流血悲剧,流民会有死伤,我们的人也会有死伤?”
上次他因为杀使者的事儿被抓,狄阿鸟没宣布对他的惩戒,大伙一商量,把他放了,现在一看他就摇头,一看他就摇头,摇了头,又都清楚,各为其主,且就一边避远点儿,一边私下问:“不该让图里去做牧监,图里在,还能教教他怎么吃手抓肉。”花流霜也都知道,这是个特殊的人,一看他又什么“悲剧”,当面讽刺说:“这朝廷的破落户来跟你们争粮食吃,你们就发虚了,怕了?这令尹是朝廷给我们派的,不觉得我们怕他们朝廷的破落户丢人,我怎么就奇怪,你们怎么也会这么觉得呢?”
这时,有人就喊了:“我们早就想着,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赶跑得了,大王他不让呀。”
张铁头也连忙说:“大王现在坐镇北平原,谁只要一提,他就揍谁,我实在看不下去,跑回渔阳了。”
花流霜哭笑不得,说:“你跑渔阳,是给史文清要粮食来的吧?”
张铁头连忙说:“明里要粮食,实际上,那是想找大伙拿一个主意,赵过,赵过,我今天可是在你那儿,是不是正在和你商量?”他干脆出卖赵过说:“他是支持大王的,就他是的,他道理可多了。”
赵过一下苦上了,讷讷地说:“我一直都听阿鸟的,阿鸟的话还没有错过。流民也是人,总也得当人一样看待,要是实在不行,我去跟大王说说,咱就说咱没了粮食,劝他们回去就是了。”
李芷心里苦笑,她清楚赵过有的时候还是显得愣,连忙说:“你主张劝退,对吧?”赵过略一想,说:“恩,我主张劝退,就说我们没有粮食了,劝退总比驱赶好,实在劝不退了,再想其它的办法。”
牛六斤立刻附议:“起码也要先礼后兵,劝退,劝退劝不退,也要走这一步。”
史文清大声说:“可以考虑,大王要粮食,我这里没有,我这里没有,只能进行劝退。”
这个办法成不成,比较温和,就目前而言,劝退,大王也最容易接受。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直奔前面,从一只瓮中摸出一个“同意”的木牌,走到赵过面前,瞅瞅他,一弯腰,将木牌放他面前。
因为东夏大臣成色不均匀,上朝吵架,而人又木讷,往往表达不出主张,说不出话了,就急,急到要动手打架,往往一折腾,到了最后,反倒把自己的主张忘了个一干二净,狄阿鸟就在廷议或者朝仪的时候让人在殿下摆两个大瓮,其中一个里头放着“同意”木牌,另一个里头放着“不同意”木牌,让大家摸木牌,放到发起建议的人面前。众人这一附议,立刻排着队,都奔“同意“大瓮去了,摸出“同意”,依次走到赵过身边,弯腰放在他面前,然后回殿中站好。
花流霜“那好”,“那好”两下,说:“那好,我就去赵过去北平原劝他们退。”
赵过略一失神,突然想起什么,一溜烟往外跑,叫着:“等等。”跑到一半,往地下点点,请求牛六斤:“帮我看着,别让动。”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背影已经在殿门口了。
大殿内议论纷纷,花流霜连忙拉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