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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谁也没有理他,百姓们也没有理他,士兵们抬着人走了,到了门洞那边,呜呜地哭,这边,站在大石头上的那个读书人也半天没吭声,只有一些百姓喊嚷着问:“那你们还走不走呀,你们还走不走呀。”
那个读书人终于开口了,说:“苍天哪,贪官污吏造的孽,怎么偏偏让好人来偿呀。”他蹲下虚弱的身子,像木鱼槌一样,在光滑的岩石上磕头。
百姓们动了,又动了,开始向前走,然而一边走,一边停,韩英红着鼻子和眼睛质疑说:“他们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我敢肯定,他们是怕官兵言而无信,谁先走过去,他们杀谁。”他们的话惊动了磐石上的那个人。
那人溜了下来,不,应该说,一滚,滚了下来,开始往前头挤,到了前头,他几乎再没有力气了,一下趴下,几个百姓诱骗说:“后生,你先走,你先走。”那人疯狂地笑了两声,站了起来,拖着疲赖的身体真的就走了,一步一步,一边走一边吟哦着什么,百姓们一直等到他穿过关卡,在荒地上消失,这才又一次蜂拥。
人流一泻而发,中间还卷着几辆车,原先的人里头只剩下韩英和李思浑,还有不少死人,其余的人却拉着长长的队伍,继续通过。
两人相互看着。
韩英拉拉对方的胳膊,说:“我们回去吧,马队很快就要上路了。”
李思浑还在失神,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韩英,你熟悉我姐夫,你说,他会收留这些逃过去的百姓吗?!”
韩英寻思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接纳逃民,不是反叛吗?就是朝廷不过问,人家也说他假好心,可我也说不准,相公大人又什么不敢做?”
李思浑觉得自己的智慧不够用,还了他一句:“等于没说。”
他们正要往回走,不知哪儿传来激励的马蹄,两人一边听着,一边走着,尚未走回马队,自家人来接他俩了。
第三部 第一卷 第六节
众人就站在马队驻地旁说这件事,一支马队出现了,十来个骑士从身边冲向关卡。李思浑好奇心大,第一个想起那个死了的军官,非常想知道这些官骑见了会怎样,猛地挣脱出韩英的手,大叫一声:“去看看。”说完,他打着车轮一样的两腿往前跑。很快到了跟前,果然看到骑士们在关卡那儿下了马。
他凑了上去,只见为首的中年军官用手抚摸过死去军官的面庞,摸出一纸公文,放在死者身上,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一群将士的面前,低沉地宣布说:“童林不但是我的老部下,还是我的同窗,几年前他投笔从戎时,写信给我,我就觉得,朝廷一定会多出一位名将。可是呢,他的军途却异常坎坷,大小数战,无一战不立功,却无一战受赏,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提尉。这次本部刚刚接受朝廷交付重任,若不是一系列变故,正要从众人之中把他选拔出来,可是晚了,他给死在流民蜂拥的墙下,令人扼腕,你等代我把他好生下葬了,回头再好好修墓。”
他又说:“这次流民浪潮是地方的事儿,甚至可以避免,却因为种种原因让我们来擦屁股,确实不应该。不应该,可是诸位,我们现在还能靠谁?现在备州这一个烂摊子,也只有你们才在乎东夏王会不会成为咱们的威胁,东夏王虽然是朝廷藩王,但你们得清楚,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与我们为敌的一天?这么多流民投他而去,等于送给他兵马,送给他百姓,放任不管,行吗?不行!当然,就这样设卡,围追堵截不是办法。童林死了,这是设关卡之前未能考虑过来的,你们在这儿守着,但是就不要阻拦他们啦,我会去东夏王面前讨要,让他把人还回来。”
他回过身,往一旁的关卡大门指一指,说:“堵上。”
说完,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看似要走间,忽然又转了回去,说:“从此之后,你们这一校,就叫童林校,记住童林今天的壮举。”
这一次,官兵已经去封门了。
他要骑马走,看到了李思浑,也看到了追李思浑,追过了门洞的韩英几个,最后把视线定在李思浑身上。
李思浑和韩英虽然换了衣裳,但有些东西还是掩盖不住的。这位军官走近了,又黑又瘦,两臂修长。李思浑有点粗神经地在脸上拉了道笑容,退了一步。军官再打量他几眼,问:“你不是东夏王的奸细吧。”
韩英看到他的卫兵从四面上来,一把扶住腰间的短刀,拱在李思浑的一侧。
一个大人立刻说:“长官,我们是生意人……”
这军官立刻严厉地大喝:“闭嘴,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李思浑说:“你别管我是谁,想留人,就得给人吃饭,让你这样儿饿着,你比他们跑得还不要命,老子——”他发觉军官两眼犀利,一旁的卫兵几乎想上来打他,就说:“口头禅,你要是觉得老子骂你,就当是。老子是粗人,就知道,一顿不吃饭,心里就饿,两顿不吃饭,心里就慌,三顿不吃饭,滋味没法说。你要是个明白人,就在这儿煮点粥,稀稠没关系,大伙看着也有底。”
军官又把杀气收下去了,说:“你说得对,可是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就这些将士,也只带了一点吃的。”
李思浑说:“这是理由吗?这还是你们的错,外敌打过来,你们也这样吗,带一点吃的,只动员这点人?要我看,这是在扯皮,你们,这个军队,还有当官的,父母官都在扯皮,受害的是百姓,想拴住他们?你拴住他们,拴不住他们的心,止不住他们的饿。这个人死了,那还不是拿自己一死来劝人吗?怎么样?没有用,为什么?!没有良心?不是。饿。饿极了你也不要脸,知道是条活路就敢趟。”
军官深深吸了一口气,韩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他翻脸,不料,他却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有几个读书人不老实,一味挑拨,不是你吧?!”
李思浑一笑,拿指头往自己鼻子上一点,大声说:“我?!”他冷笑说:“我还想呢,可惜我不是你们备州人。”
军官问:“这么说,你是东夏王的人了,东夏王打招呼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这边的事儿你不懂,我有军粮,我是可以赈,可是我一动,地方上就更甩手不管,小兄弟,这个你想过吗?他们不但要一口吃的,他们要几个月有吃的,几年有吃的,他们想有地种,我能给他们吗?”
李思浑冷笑说:“那你让他们跑就是了,就你这,还跟东夏王斗心眼,民以食为天都不知道。”
军官却没有生气,拱手说:“小兄弟,在下受教了,我看你也不像胡人,劝你一句,出入东夏,别忘了家乡的父母。”
说完,他扭过头,先给身边的一个骑士窃窃私语两句,然后上马,大概是真找东夏王要人去了。李思浑竟不管他走没走远,先朝地下呸了一口,才和大伙一起回去。
走在半路上,韩英就在埋怨:“你刚刚吆喝那些干什么?你没看你那老子二字一出口,人家刀都要抽了出来,我看你是真有点愣。不说了,你要是出了事儿,我真没法给相公大人交待的。”
李思浑眼睛一睁,却说:“我愣?他不是没吭气就走了吗?要说愣,我姐夫肯定比我愣,男子汉大丈夫,愣点没啥不好。我还没说你呢,我就不相信你对今早那一幕没想法,害怕得罪人,不敢吭,像话吗?!”
他大剌剌翘着两只脚,大声说:“老子都想给那家伙一巴掌,他说啥,他说我姐夫将来会有别的心,娘求的,芝麻大的官,闲心不少。”
韩英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性格还真像我家主公。”
李思浑“哈哈”两声,说了句“是吧”,继续翘起脚往前迈。
到了马队,马队已经准备出发。
这一阵子,关卡下的人走了,后继无人,正是马队通过的好时候,看着不缺人了,他们这就立刻往前走。
李思浑带了不少礼品,有辆马车,晃晃一阵,他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车单子下面多了不少东西,有什么东西会动,抬手一揭,下头是个人,揭的地方正好是脸,两只眼睛亮亮的,他连忙把单子放回去,假装若无其事,一屁股坐到车辕上,愣神愣了半天,最后把两只手指探过去,在人脸上抠抠。
到北平原已经很近了。傍晚到了,北平原正热闹。
上头早知道流民可能要来,组织了人手,一边控制流民,防治瘟疫,一边儿调集粮草,施馒头和开水。
马队找了地方一驻扎,扎赫尔布找了个小官,将他们往老王府送。
脱离了扎赫尔布的视线,一没人干涉,李思浑立刻揭车单子,抖出来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