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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种药一到人的嘴里,就好像春雪到了暖水中一样,立刻就溶化了,立刻就渗入了这个人唾液中,渗入了这个人的毛孔。
这种解药,无疑就是针对这一点而研究出来的,而且已经解破了这个死结。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解药现在已经及时送来了,而且已经及时送入了慕容秋水的嘴。
所以现在他还活着,而且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现在花景因梦也还没有死,可是她还能活多久呢?
就算她还能继续活下去,又是种什么滋味?
她没有想。
她的脸是苍白的,既无血色/亦无表情,慕容的脸居然也跟她一样。
因为他曾经输过,现在也输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输家。
现在韦好客终于又面对花景因梦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已经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因梦尤其明白。
韦好客用一种冷漠得几乎像是密冬曙色般的眼色看着她,冷冷淡淡的说:“花夫人,你好吗?”他说:“其实我用不着问你的,因为你一向都很好。”
“为什么?”
“因为你一向都是赢家。”
花景因梦笑了笑:“韦先生,想不到你也是一个爱说笑的人。”
“爱说笑?”韦好容忍不住问:“我爱说笑?”
他当然难免惊奇,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人会觉得韦好客是个爱说笑的人。
可是花景因梦却偏偏要这么说:“如果你不是个爱说笑的人,怎么能用赢家来称呼一个人?”因梦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赢家。”
“是的。”
韦好客眼中仿佛也有了种很深沉的悲哀,一种人类共有的悲哀。
“每个人都是输家,”他说:“一个人只要还活着,总难免会做输家。”
“是的。”因梦说:“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所以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哦!”
“你输给我一次,你当然希望我也输给你一次。”
因梦问韦好客:“现在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再赌一次?”
韦好客没有回答,却反问:“现在丁宁是不是已经落在你手里?”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所以韦好客用不着等她的因答,又问:“如果我要你把他的下落告诉我,你肯不肯说?”韦先生说:“我敢打赌,你绝不肯说的。”
“你真的敢赌?”因梦问:“你赌什么?”
“不论我赌什么,你都不肯说。”
”可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赌?要赌什么?”
韦好客的眼色更冷漠,冷得就像是针尖上的那一点寒芒。
“好,我告诉你,如果我输了,我不但立刻让你走,而已还可以让你把我的两只手也带走。”韦好客说:“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赌得很硬,从不会赖。”
“如果我输了,你是不是也要留下我两条腿?”
“是的,”
花景因梦叹了口气:“这么样的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不错,是大了一点。”韦好客说:“可是我们已经这么样赌过一次。”
“那一次我有把握。”
“我知道你有把握,我当然知道。”韦好客淡淡的说:“如果没有把握,你怎么会下那么大的注,”
“这一次你下这么大的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有把握?”
韦好客看着自己一条空空的裤管,冷漠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酸痛和尖削。
“我已经少了一条腿了。”他说:“一个已经把腿输掉的人,不是应该赌得比较精明慎重一点?”
“应该是的,”花景因梦:“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再赌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了。”
她盯着韦好客:“我只不过有一点不懂而已。”
“你不懂什么?”
“我不懂你为什么有把握?”花景因梦说:“我不懂你凭什么认为我宁愿输掉自己一双腿,而不愿把丁宁的下落说出来。”
“其实你应该懂的。”
“哦。”
“现在我只问你,你赌不赌?”
“我能不能不赌?”
“不能。”
“我能不能不接受你的赌注?”
“不能。”韦好客说:“你不但有手,还有腿,你输得起,也赔得起。”
花景因梦的眼神忽然也变得和韦好客同样冷漠,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用一种邪恶的方法,一下子就把她这个人所有的情感都抽空了。
“是的,我输得起,也赔得起。”她说:“所以现在我已经在跟你赌了。”
花景因梦淡淡的说:“你也应该相信,我输了也绝不赖的,赖也赖不掉,我只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赖。”
韦好客的鼻尖上忽然有了一颗汗珠,冷汗。
——花景因梦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她已下了决心,决心再做一次赢家。
这个女人下定决心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甚至不借出卖她自己的灵魂。
韦好客眼中忽然又露出了一种别人很难觉察的恐惧之意。
——已经输掉一条腿的人,赌起来总难免会有点手软的。
刚刚还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慕容秋水却忽然笑了笑,就在这片刻问,他的神色就仿佛已恢复了正常。
“花夫人。”慕容说:“如果你高兴,我也想跟你赌一赌。”
“你赌什么?”
“我赌这一次韦先生一定会胜,”
“怎么赌?”
“我还有腿。”慕容秋水说:“我就用我的一双腿赌你的一双腿。”
他看着花景因梦:“我相信你绝不会赖的,因为你根本赖不掉。”
他的声音很温和,态度也很温和,温和得就像是一个熟练的屠夫在肢解一条牛时给人的感觉一样,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温柔平和而自然。
这就是慕容秋水。
他“正常”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如果你是一条牛,你甚至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他的刀了。
花景因梦不是一头牛。
她虽然仍在极力保持镇静,可是她的眼神中,也有了韦好客刚才那种恐惧。
韦好客的眼中却已充满自信。
如果他是一间屋子,慕容就是他的梁,如果他足一个皮筏,慕容就是他的气。
不但寂寞,而且贫穷。
——家的温暖,过年过节时的新鞋新袜压岁钱和花衣裳,母亲温柔的笑靥,兄弟姐妹间的嘻笑吵打,做错事时的责罚,做对事时的棉花糖,肚子饿时的红烧肉,肚子饱吃不下饭时的一耳光。
每个人童年时都能享受到的事,她没有享受到,每个小女孩都有的,她没有。
所以她发誓,等到她长大了,她一定要拥有其他任何女人都没有的一切。
她发誓不借牺牲一切,不择任何手段,都要得到她想要的。
她真的这样做了。
她甚至把自己训练成为一种无情的机械,一种可以让男人为她贡献一切的机械。
她做到了。
从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忽然间,她就变成了因梦夫人。
一直等到她遇见花错。
花错错了,可是她一直都不认为她错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她遇见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这种感觉是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比拟的,也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代替。
想不到花错忽然死了。
她所有的情感梦想懂憬,也随着花错的死而死。
花错的死对她来说是种多么大的打击?杀死花错的人对她来说有多么深的仇恨?
所以她一心要丁宁死,死得越慢越好,死得越惨越好。
她从未想到她会庇护丁宁。
所以她一直认为韦好客这一次又输了,又措了。错就要输,输就要错。
可是现在她忽然发觉错的不是韦好客,而是她自己。
——了宁现在在哪里?你说不说?
花景因梦一直认为自己一定会说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不说。
。
可是现在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丁宁在哪里,她随时都可以带这些人到丁宁那里去。
丁宁的性命,当然没有她自己的性命重要——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没有其他一个人的性命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别人的一条命,除非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感情,而且在海枯石烂之后,此情仍不渝。
她和丁宁之间,应该只有仇恨的,怎么会有这种情感?
为了她自己要活下去,她随时随地都应该可以把丁宁打下十八层地狱。
奇怪的是,现在她就是没法子这么样做。第一章 恩怨似茧理不清
“你说不说?”
“我不能说。”花景因梦的态度并不十分坚决,口气却很坚决:“我不能告诉你们了宁在哪里。”
韦好客的神态和脸色都没有变,他早已学会用什么方法控制自己的神态和脸色。
可是无论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刚才那种紧张和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