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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我并没有忘记。”
“那么你也应该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渡过了多少快乐日子。”
“我当然记得。”
“那么你还有什么悲伤悔恨的?”
因梦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懂”的女人,所以她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悔恨,是不是只因为我在那段日子里,对你了解得太多了。”
慕容无语。
“就因为我对你了解得太多,也太深,所以你无论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预料得到。”因梦说:“你是个多变的男人,在不同的情况下,你所做的事,也是完全不同的。”
她又强调:“可是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你要做的事,我都可以预料得到。”
慕容居然没有抗辩。
“譬如说,如果你忽然发觉你已落入了一个陷阱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因梦说:“你当然不会束手就缚的,更不会甘心就死。”
她说:“就是你明明知道情况已经糟透了,你还是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挣扎求生。”
慕容承认。
——只有死人才会放弃求生的愿望。
“所以我就问自己,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当你忽然发现你已经落入我们的陷阱中时,你会怎么做呢?”因梦说:“你当然要想法子利用这个地方每一样东西来作为你求生的工具。”
“是的。”慕容说:“一走进这个陷阱,我就已经把这个地方的每一样东西都观察得非常仔细了。”
“我也是这么想,”因梦说:“所以在你还没有走进来之前,我已经替你把这个地方每一样东西都观察过一遍。”
她说:“我一定要先看清楚,这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你脱离死境,求一条生路,”因梦说:“我一定要先把你所有的生路全部断绝。”
“我明白。”慕容秋水苦笑:“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你的作风一向都是这样子的。”
可是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厨房而已,一个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厨房。
一个普通人家的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呢?
——一个炉灶,一个烟囱,炉灶旁堆着的一些木炭柴煤。有火,当然要有水,一个水缸,一个水勺,当然都是免不了的,水缸里,当然还要有水。
——除了水缸外,当然还要有米缸。没有米,怎么样煮饭?没有饭的厨房,怎么能算是一个厨房?
——除了水缸米缸之外,还要有什么缸呢?
答案是:至少还要有两种缸。
一种是酱缸,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酱缸,酱着各式各样不同的菜料渍物,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的时候,坐在厨房,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酱缸,心中通常会感觉到一种很丰富的满足。
一种不虞饥饿匮乏的满足。
还有一种缸,当然是酒缸。
炒菜,需要料酒,料酒可以避腥、除膻,增加鱼肉的鲜味。
不但炒、煮、烹、炖、煎、炸、偎、蒸、烤、烘、熏、熬、焙,都需要料酒的。
厨房里怎么能没有酒缸,
何况,有些男人,根本就不曾走进一个没有酒缸的厨房。
一个没有酒缸的厨房,就像是一个没有嘴的女人一样,有时候,你虽然会觉得“她”也有好处,因为“她”可以让你避免诱惑,免于醉,免于荒乱,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咯嚏。
可是,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会不会喜欢一个没有嘴的女人呢?
除了缸之外,厨房里当然还要有一些别的要开口的东西。刀,也是要开口的,菜刀也一样。
不开口的刀,怎么能割鸡头砍鸭头剥骨头切菜头剖鱼头去葱头斩羊头。
此七头不断,这个厨房还能烧什么菜?
刀要开口才利,缸要开口才是缸。
可是厨房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是不能开口的。
——油瓶、酱瓶、醋瓶、糖罐、盐罐、辣椒罐,都是不能开口的。
瓶瓶罐罐本来就是不能开口开口就变坏了。
——女人们是不是也应该学习学习这些瓶瓶罐罐?
炖菜的砂锅,偎菜的瓦锅,炒菜的铁锅,平常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把锅凉在一边把锅盖“凉”在另外一边,“凉”得清清爽爽~一这是“开口”的时候。
可是等到砂锅里有了鱼头、白菜、豆腐、肉丸、熏鸭的时候,瓦锅里有厂龟翅、燕窝、鲍匈、干贝叽的时候,就要把锅盖“闷”得严丝合缝,密不透气了。
花景因梦说:“厨房里当然还有锅铲、汤构、砧板、和杯盘、碗、筷。”她说:“有些人家的厨房里还供着灶神爷,一年四季昏火不断。”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慕容秋水说:“我真该到我家的厨房里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供一位灶神爷,”
“就算有,也没有用。”因梦说:”你的平安,是灶神爷保不了的。”
“哦?”
“灶神爷是个小神,你却是位贵人,”因梦说:“它怎么能管得了你的事?”
“有理!”
“如果连灶神爷都保不厂你的平安,那些锅子、碗子、瓶子、罐子当然更管不了。”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我又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蟑螂躲到罐子里去。”
“那些刀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花景因梦说:”因为这个厨房里虽然有八、九把刀,却没有一把刀能比得上姜先生的,”
“就算把那些刀都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姜先生那把刀上的一个缺队”
“所以我就要动脑筋想了。”
“想什么?”
“想一个聪明绝顶的慕容秋水;忽然发现自己落入一个陷饼时,应该利用什么来救自己,”因梦说:“我当然也要想,这个厨房里有些什么东西能够救得了慕容秋水。”
“你想出来了没有?”
“当然想出来了。”
花景因梦说:“眼力洞悉秋毫,绝不会错过任何一点有利机会,对毒药的研究之深,甚至比当年的宗大国手对围棋研究得更透彻。”
她说:“像这么样一个人,到了一个有一锅春笋烧鸡和半坛好酒的厨房里,如果他没有想到利用这锅鸡和这坛酒,那么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苦笑:“不管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总不会是慕容秋水。”
“非但不会是慕容秋水,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因梦说:“如果我想不到这一点,我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我承认。”慕容又叹息,“你不但是人,而巨是个人精。”
“那么我问你,做人精如果算准了你要做什么事,这个人精是不是就应该先发制人?”
“是的。”
“如果你是这个人精,你会怎么做?”
慕容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当然会先在那锅鸡或者那坛酒里下一点毒,”他说:“因为那个白痴慕容如果要诱人中他的毒,他自己一定先把那锅有毒的鸡酒吃一点的。”
“自己先故意上些当,然后让别人上同样的当。”因梦说:“在古往今来的骗术史上,这本来就是种很古老也很有效的法子。”
“所以那个笨蛋才会上当。”
“结果呢?”
“结果是一个笨蛋和一个白痴都上当了,”慕容秋水说:“笨蛋将先上当,白痴慕容后上当。”
“然后呢?”
“然后,”慕容秋水长叹:“笨蛋先死,白痴后亡,还有什么然后。”
花景因梦笑了。
她一直在不停的笑,一直笑个不停,就像有一个人将一把刀架在她的咽喉上,强迫她笑,非笑不可,否则就要将她的咽喉割断。
她的笑声听起来就是这样子的。
——一个刚做了那么多得意事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笑声?
被害的慕容秋水神清反而又变得优雅而从容起来,甚至又在享用他的鸡酒。
毒煞人的鸡酒。
花景因梦连笑声都已快被割断了。慕容秋水从从容容的用他手里谁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银筷挟了一块鸡,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慢慢咀嚼,然后再用一种很幽闲的声音问花景因梦:“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慕容问:“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毒发倒地?”
“我本来的确有一点奇怪,”因梦说:“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奇怪了。”
“为什么?”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解毒术,”因梦:“无药无方,归真返噗,片刻之间,其毒自解。”
慕容微笑,笑得很保守,可是又恢复了那种贵族的骄气。
“这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一种传说而已,想不到你居然也听说过,而且居然相信。”
“这不是传说,更不是江湖间的传说。”因梦说:“这是秘密流传在贵族间的一种避死术,而且是极当权的贵族。”
“哦?”
“有些贵族大臣被皇帝以毒药赐死——当着内侍饮下皇帝御赐的毒药后,还能够活下去。就因为他们在某一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