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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被帝妃评头论足的陈澜这会儿已经回到了蓼香院东次间,陪侍着正由林御医把脉的朱氏。和之前到这儿来过的三位大夫不同,林御医的诊脉极慢,问题也多,到最后说出来的话倒是和方大夫无异,只更加和缓些。
看了方大夫的方子之后,他丝毫没有别人那些同行相忌的意思,爽朗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有名的方一手。老太太尽管用这方子,这几味药的剂量把握得极准,我这个御医也改动不了什么。照着方子捱过这三个月,但使少发病,就能熬过这一关了。至于说话,这倒是没个准,还得看恢复的情形。”
朱氏一左一右是陈澜和徐夫人,下头坐着规规矩矩的陈衍和陈汀。刚刚已经从陈澜那里听说了陈瑛要离京的她,这会儿精神已经好多了,听了这番话更是长舒一口气,只能连连点头算是道谢。等到赖妈妈送了林御医出去开方子,张妈妈却打起帘子进了门来,面色颇有些惶恐不安,手中则是一个信封:“老太太,三小姐,三老爷让人从左军都督府送了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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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趁势可待,小露锋芒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趁势可待,小露锋芒
三老爷这三个字一出,原本弥漫着一股子温情和煦的屋子里一下子仿佛温度骤降似的,人人的脸色都变了。朱氏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尽心中的嫌恶和愤怒;陈澜则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寻思着陈瑛又要玩什么花招;陈衍一手支撑着炕桌,小拳头轻轻握紧了;而陈汀竟打了个寒噤,瑟缩地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徐夫人眼见儿子要跌到地上,慌忙从炕上下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又低声数落了几句。至于绿萼玉芍这两个大丫头,则是对视一眼,脸上双双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怒色,全都以为陈瑛又是使了计来气老太太。
张妈妈见陈澜上前接过了信,立时如避蛇蝎似的退到了门外。陈澜拿过信到了一边的大案上,用裁纸刀裁开了,却是取出信笺先约摸打量了一眼,随即就怔住了,继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欢喜之色。陈衍先头虽对她说了,可这毕竟是未经证实的消息,她此前并未露出口风。
她拿着信转身走到朱氏旁边,见其亦是满脸的关注和警惕,她就笑吟吟地说:“老太太,三叔受了皇命,后日一早就要同晋王殿下一块前往宣府清查之前的案子。他说这两日得把衙门里头积欠的事务尽快办完,所以就不回来了,让家里替他把行装打点好。”
一时间,满室皆静,众人无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半晌,才只四岁的陈汀才用一句孩子气的嚷嚷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娘,爹不在,您就可以多带我出来走走了!”
“胡说八道什么!”徐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继而便扭头对朱氏说,“老太太别听汀儿的,他就是贪玩,偏生老爷是管教严格的,于是见了老爷便好似老鼠见了猫……”说到这里,她想起这会儿屋子里没有别人,时时刻刻仿佛在背后窥伺着自己的罗姨娘更是不在,因而不觉尴尬地笑了笑,“老爷既是后日就要走,我身上有孝,索性让罗姨娘帮着打点那些东西,老太太您看可好?”
朱氏刚刚那阴霾重重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笑容,此时就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然而,徐夫人原是要告退,可突然想起今日自己称病,陈瑛商量也不和自己商量一句,就把家务事情都交托给了马夫人,而刚刚她和朱氏交心的时候,玉芍又提到那个陆太医竟是对马夫人多有蛊惑,她就看了看陈澜,迟疑片刻就再次开了口。
“我今天服了一剂药下去,这病好多了,可家里事务终究太多,我这几日少不得要去广宁伯府,再接着还有一年孝期。我想,家里澜儿她们几个都大了,索性每个人让她们管一桩事情,日后出去也得宜,老太太您看怎么样?”
尽管明知道陈瑛这一走只是暂时的,将来少不得会回来,但趁着这段时间,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做,陈澜还是觉得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被挪开了。听到徐夫人这句话,若是往日她必定会谦逊几句,可此时此刻,见朱氏点头,她只略一思忖就笑道:“若三婶不嫌弃咱们姊妹粗笨,那咱们就给您打打下手了。”
“那敢情好,有你这么个帮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见朱氏眨着眼睛仿佛有话要说,徐夫人已经是会过意来,上前拉着陈汀向朱氏行过礼后,立时就告退了。
这时候,一手轻轻按着胸口,朱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继而就示意玉芍把纸板拿过来,抬着手腕费力地写了一个“人”字,停了一停,又用那支炭笔指着陈衍,随即方才看着陈澜。而陈澜则是仔仔细细一琢磨,随即上前凑在朱氏耳边低语了两句。
“老太太可是说,等三叔一走,咱们就先清理清理府中人事?”见朱氏欣慰地点头,她便又继续说道,“还有,四弟如今要在外头念书,身边只有楚平那四个未免不够,再多添几个可靠人?”
朱氏仍是点头,陈衍看到姐姐只凭着老太太的一个字和一个动作,就能完全猜到背后的意思,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开口嚷嚷道:“姐,老太太的意思你全都知道,真是神了!”
一连多日的惊吓和煎熬,今天不但宜兴郡主和御用监太监曲永一道过来,给大伙吃了颗定心丸,紧跟着陈瑛这尊瘟神终于也可以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陈澜心里自是欢喜,也没在乎陈衍的咋咋呼呼。只是,她心里早有些别的想头,只此前一直不是时候,于是就一直憋在心里。此时终于有了机会,陈衍又在身边,她又在心里盘算片刻,就坐在朱氏身边分说了起来。
“老太太,说到清理人事,总得有个由头。况且您如今一病,上下人等少不得有些别的想法。之前您不是提过,让三叔三婶他们挪到中路的庆禧居去吗?这事情一直拖着没办,因您这一病,就更拖延了下来,如今之计,等到三叔一走,不如就让三婶带人搬过去。”
对于自己住过多年的庆禧居,从感情和喜好上来说,朱氏不愿意让任何一房搬进去,想当初二房便是被她拖了多年,最后干脆连爵位都丢了。因而陈澜开口说要三房全家搬入庆禧居,她立时神色一变,目光中就露出了质询的意思。
“老太太,此次您这一病,关键就在于送到皇上手中的那份题本把一切事情都撕掳清楚了,皇上一来念太后旧情,二来念咱们家的功劳,三来则是念在老太太多年独守京师的辛苦操劳,所以才有郡主和曲公公的探视。可是,别人如今想到老太太的病,多半会觉得是老太太因为连日事情太多而操劳病倒,与三叔无关,将来就更不好说了。若是咱们府里中路的庆禧居一直都空着,外人更会觉得老太太到了这个份上,依旧对三叔承袭了爵位不满,换言之便是质疑皇上的旨意。就是此前二叔不曾搬入庆禧居,也会被人翻检出来说话。”
此话一出,一直坐着专心致志听着的陈衍一下子勃然色变,而朱氏更是悚然而惊,旁边的绿萼和玉芍就更不用说了,那脸上既是惊惧又是敬佩。早在心里多次考虑过这事的陈澜见自己这番言语有效用,便趁热打铁地说:“三房的人搬到了庆禧居,翠柳居就空了出来。而芳菲馆和锦绣阁的房子都已经老旧,老太太之前就发过话要修缮,我和四弟索性就搬到翠柳居去,那边屋子大,又有东西跨院,离着您这儿又近,比从前方便得多,而且……”
她顿了一顿,这才把最要紧的一条道了出来:“三婶她们从翠柳居搬到庆禧居,少不得要清点东西重新分派人手,这样清理府中人事就有由头了。咱们府里世仆太多,除了祖上御赐的在籍官奴婢之外,这些年陆续写下靠身文书投了为奴的,也不下几十房,后街的屋子都快注满了。如今趁着清理,也该赏些钱放出去一些,亦或是把有些人打发到江南的田庄上去。就是消息传到外头,顶多说是咱们家境况不如从前,所以省吃俭用,不会说别的。”
朱氏越听越惊讶,但直到最后时,如果不是她眼下说不出话来,必定是击节赞赏。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忍不住用右手轻轻拍着炕沿,又冲陈澜连连点头。就连玉芍也是赞口不绝:“三小姐,您真真是女中诸葛!”
陈衍就更不消说了,要不是陈澜拿眼睛瞪他,他恨不得站起身翻一个筋斗。自从三叔回来之后,他们的日子就过得战战兢兢,如今不说能够尽数翻转过来,但至少可以少许扬眉吐气一阵子,而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