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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只是恼绿萼不会看眼色,此时陈澜娓娓劝解了几句,又听说是绿萼去让人请了陈澜来,她的气渐渐消了大半,只脸色仍是有些阴沉。然而,芙蓉和木樨空出的那两个缺确实至今还没补上,要说一等的都是从二等循序擢升,可她屋子里那些二等当初给了晋王妃两个,给了陈澜四姊妹四个,还撵出去一个兰心,如今几乎清一色都是新提上来的,根本没人能顶的上一等的缺。昨日回来徐夫人和郑妈妈也提过这一茬,可她思量这节骨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就没答应。如今真要是因为一点差错发作了绿萼,她确实要无人可用了。
“你说的很是,我也是一时心里不耐,回头让她来磕个头也就罢了。”朱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意兴阑珊地说,“她伺候多年,没来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大做文章。”
尽管朱氏这么说,但陈澜心里明白,眼下的关键还在那个消息上头,因而便歉然说道:“我知道老太太是因为今早得了消息而心中不安。其实也是我的不是,我昨晚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觉得昨日大街上那场刺杀实在来得蹊跷。就算人是认错了东昌侯的座车,可昨日分明有杨大人带着天策卫随行保护,又是那么好几辆马车,怎会就认定内中坐着的是东昌侯?而且,疯牛冲撞之后再暴起行刺,这等事几乎只有春秋战国那些史书所载的刺客方才会用,此次缘何用在东昌侯身上,而且偏还错探了消息?”
昨天那会儿,朱氏一心只想着晋王府的那位平夫人有孕以及可以从皇后入手消除立次妃的可能,因而对长街上那场闹剧并没有多少留意,今天乍得惊讯,她尽管把两件事连在一块思量,可终究并不是陈澜这样亲身经历的人,因而也没有想得这般透彻。此时此刻,她越听心里越凉,到最后忍不住紧紧抓住了陈澜的手腕。
“那你觉得,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陈澜从早上得到讯息就开始思量,一直到玉芍来到锦绣阁求援,她才隐隐约约有个大概的轮廓。只是,想不到朱氏刚刚竟然已经焦躁到要迁怒于人,她尽管知道自己想得未必就一定是事实,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先撂出来。
不说抛砖引玉,有商量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好,再说老太太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老太太,我觉得,那两个与其说是刺客,不若说是死士,极有可能并不是冲着东昌侯这个人去的。如果要行刺,何必选个光天化日的大白天,宣武门大街这样人流最多的地方,再加上精心挑选的天策卫军士随从护卫?兴许原本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到这么一桩事情,更要紧的是吸引皇上和朝臣关注,倒像是存心闹大的感觉……”
“存心闹大?”
陈澜还没说完,朱氏就接口喃喃重复着那四个字,面上渐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活了几十年,经历过的事情自然比陈澜多,抛开利益攸关的关节不谈,她自然就品出了几分滋味来。东昌侯在五军营任坐营官之前,曾经任过大同总兵,和山西那些商人颇有些勾当。自家和东昌侯府关系太深,账面银钱往来也是不少的。
而因为朱太夫人去得早,东昌侯李夫人又不是什么能干的,多有仰仗她的地方,而且,就说之前二房失爵的背后,那个消息之前也是李夫人打听到的,两家人可谓打断骨头连着筋。
“好孩子,你给我提了个醒!”回过神的朱氏连忙拍了拍陈澜的手,满脸欣慰地说,“亏得你肯多想想,否则我就略过了这一层!要是其他人都能像你这么用心,我这老婆子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不用劳心劳力!”
陈澜有意只让人觉得自己缜密,因而刚刚那番话并不涉及什么朝事,因而对于朱氏这样的评价,她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却少不得谦逊。就在祖孙俩又接下去商量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玉芍的声音。
“老太太,东昌侯夫人来了!”
说曹操,这曹操就到了!
朱氏面色一变,正要吩咐陈澜去迎一迎,突然想起之前陈澜姐弟先后落水就是在东昌侯府,话到嘴边就变了:“快去水镜厅报一声,让三夫人去接一接。”
外头闻声沉默了一会,随即又是玉芍低低的声音:“老太太,三夫人今天带着六少爷去护国寺上香了。”
朱氏这才想起早起请安的时候徐夫人就提过这一茬,顿时眉头紧皱,旋即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既如此,去请二夫人接一接吧,总不能没个人陪着进来。”
不论是从前在东昌侯府落水,还是之后过年时东昌侯夫人和金芷金茗姊妹两个登门,亦或是昨日那姊妹两个的光景,都没给陈澜留下什么好印象,因而她自然乐得不去和那位李夫人打交道。只是,她起身要告退的时候,朱氏却硬是留下了她。
“郑家的不在,我身边也没个人商量,你留下在我身边。我年纪大,有时候毕竟不中用了,万一有事也好提点提点。”
陈澜知道朱氏此时当是真心实意留着她在旁边帮忙提点参详,因而便顺势坐下了。只是,等到外间有人通报,马夫人又陪着李夫人一同进门,她就只见李夫人眼圈红肿,而马夫人则是一脸的得意和解气,顿时微微一愣。
“姨妈,您千万设法救救我家老爷!听说锦衣卫是昨晚上就去五军营拿的人,今儿个早朝,都察院御史一窝蜂弹劾了他,早朝之后皇上还召见了好些个文武大臣,里头消息很不好!”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零五章 事有反常即为妖
第一百零五章 事有反常即为妖
服侍朱氏好几年,绿萼平日里几乎没遭过什么打骂,就连重话也鲜有两句,今天却是因为一盏银耳羹险些被撵出去,回房后的她自然满心惶恐。尽管手上还有因为收拾碎瓷片而划破的小口子,但她仍是急急忙忙脱下了那条被污了一半的裙子,可翻箱笼的时候却发现里头不是葱黄就是柳绿,好容易才翻着一条和之前穿的一样颜色素淡的。
换好之后,她又唤了个小丫头打水来,谁知那平日一点就应的小丫头竟是支支吾吾找借口,好一阵子才磨磨蹭蹭用铜盆端了水来,却完全是冰冷的凉水。尽管心下知道必定是里头的动静给她们知道了,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从那刺骨的冷水拧了毛巾使劲擦了一回脸,又重新匀了一回脂粉,抿了眉发和鬓角,见镜子中的自己瞧着还妥帖,这才起身出去了。
一到正房门口,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颇有些大,她便站住了,冲着门前伺候的丫头问道:“是谁来了?”
“是东昌侯夫人。”
一个小丫头才答了一句,另一个小丫头就扯了她一把,两个人便立时变成了闷嘴葫芦不做声。面对这一幕,即使绿萼平日脾性最好,心中也是暗自恼火,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就自个打起帘子进去了。一进屋,她就看到正屋明间里头并没有别人,只一个玉芍正守在东次间的帘子旁边,一见着她就先撂下那边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玉芍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之前的事情,不禁捏着一把冷汗,见绿萼笑着点了点头,她便吁了一口气说,“真是吓死我了。芙蓉和木樨已经……我真怕就连你也坏了事,没来由便宜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
“没事,多亏了你领着三小姐来得及时。”绿萼的声音微不可闻,看着那纹丝不动的门帘,她忍不住又轻声问道,“里头的东昌侯夫人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知道?”玉芍见绿萼脸色一僵,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不禁恼怒地骂了一声,随即才解释道,“是刚刚二夫人出去接进来的。你也知道,当初二老爷丢了爵位的时候,二夫人曾经去找东昌侯夫人,想让人家帮忙说两句话,结果那边避而不见,所以二夫人曾经恼了好一阵子。刚刚二夫人出去接人的时候,说话不免缠枪夹棒,进门的时候两边还都冷冷的。东昌侯夫人一见着老太太就哭诉了出来,看样子,东昌侯这一回很不好。”
“很不好?不是有东昌侯世子吗?若不是谋逆之类的大罪,历来是不夺爵的,顶多是沉寂一阵子罢了。”
对于绿萼的疑问,玉芍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只是对她做了个手势。两个人遂一左一右上前守在了东次间门口,隔着一层帘子,内中的说话声一阵阵地传来,听在耳中冷在心里。两人甚至不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各自的眼中都满是惊悸,忙垂下了头。
偌大的西次间里头,此时就只有朱氏陈澜和李夫人三个。李夫人最初说的话尽管在朱氏听来极不像话,但人家毕竟是东昌侯夫人,因而她立刻三言两语把不情愿的马夫人打发了出去。而马夫人一走,朱氏又劝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