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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们的评价是,傅潜就是柴荣时期高平之战时的何徽、樊爱能,是临阵脱逃,形同叛变,造成国家重大损失的叛将,必须处死。然后才能平息民愤,重振军威,像当年的柴荣那样把入侵之敌消灭,赢得战争。赵恒当时真有这个心,尤其是历史马上就证明了傅潜再次耽误的这十天是多么的重要。
当宋军重新集结,开始发动总攻时,突然发现敌人已经不见了。契丹兵团突然撤退,带着抢来的大批物资走在了返回燕云十六州的路上。
没有原因,难道是被赵恒亲征给吓着了?可真这么想,战争就变成童话了。而且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重要的是战争本身。
宋朝亲征的禁军大兵团来不及了,赵恒派出了五千名精锐骑兵,火速追击,不管战果,就算是拖也要把辽兵拖住。这支骑兵由王荣率领,从大名府一路疾行,不惜一切代价追击,可惜路途太远了,他的很多部下们竟然把自己和马匹都活生生地累死,也一直没有追上……但是别忘了,在战区内部还有范廷召!
范廷召突然启动,他率部杀向了十几倍于己的敌军,在莫州(河北任丘北)以东三十里的地方,终于追上了辽兵。血战的时刻到了,范廷召所部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万余人,但他的战绩居然是阵斩辽军万余人,夺回被掳掠的老幼百姓数千人,其他的鞍马兵器不计其数。
以血还血,征战党项的英雄为康保裔讨回了些许的血债……
当天范廷召大胜契丹,但是契丹的大队人马却没有回程应战,就此撤出宋境,回到了辽国。这一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辽国撤军的原因成了一个谜,在当时没有正解。要在四年之后,宋人才会发觉真相。那就好像当你看见一个人无缘无故地跳进小河里乱扑腾时,觉得奇怪,可是几年之后,发现他在长江里游泳,就一切都明白了吧?
当初只不过是在练习。
但是在当时,宋朝毕竟渡过了一次危机,尤其是新皇帝亲征,别管胜负,至少保住了领土的完整。于是一切都从轻发落,比如说范廷召,不管怎样,他导致康保裔孤军无援,全军覆没,但是不仅没有处罚,反而加封为检校太傅。傅潜这位冬眠型的前线主帅也因此保住了脑袋。
这时候就该说说他到底该不该杀了。
前人的评论说过了,现在要说近现代学者们的看法。说傅潜冤枉,当时只有八万多人马,而辽国是太后、皇帝亲征,至少在十万以上,傅潜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是对的。请看康保裔就是例子,硬拼,结果全军覆没了吧,有什么好处?
而范廷召就是在辽人退走时才追击,只有区区一万多人马,看看战果多么辉煌。并且赵恒命令夹击时,只给了傅潜十天的准备,这对古代的大兵团作战来说,时间太少了,没有出击也正常。
真的正常吗?
前蜀是三十多天灭亡的,后蜀是六十六天灭亡的,这怎么解释?至于说辽人退走时再追击,那样要战士有什么用?为了战争的最后胜负,就要用老百姓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锐气,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如果宋真宗没有带二十余万禁军亲征的话,他傅潜要用多长的时间,多少宋朝百姓的生命,才能满足辽军的胃口,让他们对刀枪厌倦?
那之后,才是他出击的时候?!
要说保存实力,就更可笑了,他保存实力为的是什么?当他出兵的时候,皇帝没有告诉他,你先顶住,我随后就御驾亲征吧,也就是说横竖只有他自己,敌人在眼皮底下越杀越有状态,越杀越肥,自己的兵憋得郁闷至死,这怎么会敌消我长,直到最后胜利?
或者就算赵恒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随后就亲征,那么他这样“保存”实力就有意义吗?
千年之后的西方,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拿破仑的滑铁卢之战。他面对英国的威灵顿,派出自己的部下格鲁希去追击普鲁士军队,结果这边拿破仑用尽所有的兵力去冲击英国人,马上就要成功,可是普鲁士人却突然作为援军杀到,拿破仑就此崩溃。
格鲁希呢?他先是追丢了人,然后就算听到滑铁卢方向重炮齐鸣,一个超级战役正在打响,都绝不回头助战,而是继续执行陛下的纸面命令——追击普鲁士。除非另有新的纸面命令到达。
新的命令终于到了,是通知他,法国已经战败。这时候他的勇气、智慧、经验、果断等一个军人所能拥有的全部才能,才突然间爆发。在五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圈中,他一兵一卒,甚至一门大炮都没有损失,就突出了重围,他要带着军队去救自己的皇帝。
可是这时,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了。
傅潜也是这样,就算皇帝会亲征,你在这之前不说有效地消耗契丹人的战斗力,给皇帝制造一击必胜的机会,还压抑己方的士气,让敌人加倍的猖狂,于军、于民、于皇帝,他哪一点做对了?
军事,是一个全局统筹的概念,本就是轻视生命的东西,所以才有饵兵,有诱敌,有埋伏。在战场上没有生命价值,只有最后的胜负结果。谁要想着安全,他就不配当兵……
所以傅潜该死。
战后盘点,在返回都城的路上,宋真宗赵恒的心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他损失了康保裔,以及边关总帅傅潜的声誉,但是辽国方面的损失却是空前巨大,而且没法弥补的。
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斜轸在军中病故。
这是仅次于耶律休哥的契丹族精英,多年以来,他们两人分管南北,同时成为辽国周边所有民族的噩梦。在南面耶律休哥独自抗衡着庞大的宋朝,耶律斜轸则不断在辽国的北疆攻打高丽,讨伐女真,一生都在征战中度过。对他,要说些什么呢?按说本着“我之大敌,即敌之英雄”的原则,我们应该尊重他。但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形象实在不太好。
休哥总能让人感到热血和冲动,为自己的民族不顾一切的忠贞血性,让即使是敌人一方,也理解并感动。可他就太凶险太毒辣了。更何况,他不尊重自己的敌人,对同样为自己民族尽忠的杨业,他冷血并且残酷。所以我们只需要记得,他是一个杰出的敌人就够了,其他的,让他活在契丹人的心里去。
提到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对契丹双璧,就应该提到他们的老对手,宋朝的第一军人曹彬了。在这一年里,时光走得太快,不知不觉中一个时代已经结束。
半年前,曹彬病死。
他的死法应该算是个遗憾,古来的名将都有一个响亮的,震彻千古的心声——大丈夫得死于疆场,幸也!就像耶律休哥以及耶律斜轸。他们一个死在自己的前线戎所,与宋朝接壤的燕云地界,一个直接抱病从军,死在了真正的沙场上。可是曹彬,他早就远离了战场和刀枪,死在了温暖的家里,以及超级感人和谐的气氛当中。
他病时,皇帝亲自去他家,亲手为他和药,并且赐白金万两,还问他还有什么临终要求。曹彬推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都有资格做将军。简单地说一下,这两个儿子分别是他的长子曹璨、次子曹玮,关于哪个更强,他自己说,“璨不如玮”。这倒是真的,历史可以证明,曹璨,就是个微缩版的曹彬。
而曹玮,那应该是潘美的儿子!英武豪侠,机敏强悍,是宋朝历史上第一等的军人。
回到曹彬,以他的历史地位,以及鼎鼎大名,似乎应该在他刚刚病逝时就重点回顾,点评他的一生。但那样是不仁道的,会完全违背曹彬将军一生做人的准则。想想那时国事繁忙,甚至外敌就要入侵,他是个多么顾全大局的人啊,怎么会容忍自己一个普通臣子的死亡,去搅乱历史进程的真正大事呢?
所以我们必须尊重他,以及他的一贯表现中所透露出的性格。
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实在看不出他真正的性格。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做出的事到底是不是他个人的本意,这些都是没有正解的谜。或许他的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选择中的错误。
以监军的身份伐蜀,只是以廉洁守法著称,在全军的贪婪暴虐中显得独特,才得到的赏识;再因为征南唐,胜利毫无悬念,只是要尽量减少战争中的损失,才派他这个当时资历、战功毫不出奇的人当了主帅,从此高高在上,变成了宋朝的第一军人。
这就是他的发家史,注意,对他来说,绝对没有什么“英雄造时势”,而是彻底的“时势造英雄”,因为凭他这么点的军功,这样的能力,放在任何一个其他的朝代里,都绝对没办法爬到这样的名位。这就是宋朝的特色。
姓赵的官家需要乖巧听话的军人,现在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