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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瞥了一眼,眉头便蹙起来:那不是她带来的香料。她从睿洵手中接过那干枯的东西,掰开来嗅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睿洵那双澄澈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不放,看她的反应已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缓缓地问:“这到底是什么?”
素盈听他口风不善,忙跪下,口舌一时结巴起来:“奴婢不知,这、这不是奴婢准备的香料。”
“若是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副表情?”睿洵伸手托起素盈的下颌,柔声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素盈垂下眼睛,余光瞄到一旁,才发现那宦官不知何时走了。
“那、那是冬珊瑚的果实。”素盈不明就里,不敢隐瞒,说道:“那是不能用来作香的。”
“有毒,是不是?”睿洵收回手,眼睛调转,仿佛去看遥远的一棵树或是一株花。
“这……虽然是有微弱毒性,但若不是服用,不会有什么损伤……况且,冬珊瑚的果实并不像叶子那么毒。”
“是这样——”睿洵淡淡地吟哦一声,口气缥缈:“我并没有说这是香炉里发现的。”
“殿下!”
“你告诉我,冬珊瑚的叶子是什么样?中毒有什么症状?”
“殿、殿下……”
睿洵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温柔地与素盈四目相对:“素奉香,你是素飒的妹妹,在草原上帮过我,我信得过你,才会问这些。”
素盈知道,此时他虽是满脸诚恳地问她,但将来定然还会私下去查证。若是她说错了,他日后必定以为她有异心。思及此处,她流利地如实回答:“中了冬珊瑚叶的毒,会头晕恶心,时不时觉得困倦。若是严重,腹中会剧烈疼痛。奴婢尚未听说过致死之事,似乎不要再服就无性命之虞。”
睿洵默不作声,片刻之后才咬了咬牙,道:“你起来吧。”
素盈原本就虚弱,加上一惊一吓,站起身时便欲摔倒,急忙去扶石桌。睿洵见她站立不稳,本能地伸手一扶,恰好把素盈的手握在手中。素盈急忙甩手退开两三步。
“好啦,奉香继续配香吧。”睿洵见她神色尴尬,若无其事地侧过身背对素盈。
素盈哪里还有心思配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素盈刚开口说:“殿下……”便听睿洵也在同时开口道:“奉香……”
两人同时收声看着对方,一瞬又把目光调开。素盈深深呼吸,说:“殿下有何吩咐?”
“没什么。”睿洵微微垂下眼睛,摆弄桌上的香料,道:“奉香说过,右卫率有他的难处,不得不奉迎宰相。那……有传言说奉香拜宰相为义父,这又是为了什么?”
素盈拨弄着手里的香料,低声回答:“奴婢不知……”
“不知?”
“奴婢只是个没指望的弱女子,许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素盈叹口气,又道:“殿下若是不喜欢东宫的香,要用香时向奴婢要便是。”
睿洵摇摇头,“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香气……不说这个。你现在配的是什么?”
“奴婢配的是一种混香,叫‘九华香’,能燃放五个时辰,散发九种香气。”素盈提到香料便松了口气。
睿洵问:“都用些什么香料?”
“这一种是迷迭香。”素盈说。
睿洵拿在手里看了看,低吟道:“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而凝晖。”
“流翠叶于纤柯兮,结微根于丹墀。信繁华之速实兮……”素盈温和地低声接道,“弗见凋于严霜。”
睿洵眼中含笑望着她,说:“素率曾经说过他的妹妹喜欢曹子建的赋。”
素盈没有让他知道:这首陈思王曹植所作的《迷迭香赋》当中,她最牢记的,其实是最末一句“附玉体以行止兮,顺微风而舒光”——和她一样,不甘心地想要开花结果抗拒严霜,结局却只是依托他人,为旁人锦上添花。
她努力隐藏情绪,拿起另一种香料,说:“这是龙脑。”
“龙脑?”睿洵也拿起一点放在鼻端轻嗅:“不是说今天不用它?”
素盈立即发现自己走了神,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
睿洵见她难堪,宽厚地笑了笑:“奉香,你可真老实!龙脑可是乌苌国出产的最佳?”
“这……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贞观年间,乌苌国向大唐献过龙脑香,大约不会差。”
睿洵点头夸她:“总是听素率夸你博学广记。我还想:女孩儿再见多识广,看来看去也不过是那几本书。没想到你涉猎很广。”
素盈微微一笑,正要说第三种香,睿洵忽然正色起身。素盈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一望,连忙跪倒——
虽然从未有幸瞻仰圣容,但素盈看得出来:在一队侍从簇拥下向澄澜亭走来的人,当是皇帝。
“父皇怎么到这里来了?”睿洵行过礼,含笑问。
“随便走走,正好遇到璃儿往这边走,就跟她一起过来看看你。”皇帝的声音柔和清朗,有一种令素盈意外的温柔。她很想看看这个君临天下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但她不能在圣上面前抬头,方才匆匆一瞥之间,只看见皇帝穿了一件薄紫色常服,袖口处有桔梗色的刺绣。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女,胭脂红色的裙子上绣满曙色花蔓。
那少女向睿洵行过礼,大大方方地向他说:“妾见今天天气好,做了一些小点心,是殿下喜欢的包儿饭。”
睿洵道过谢,接过那盘点心放在桌上。
“二郎,你这是在做什么?”皇帝以小名呼太子,指着石桌上的香料问:“这香料是用来做什么的?”
睿洵道:“儿臣一时好奇,请丹茜宫的素奉香来演示调香。”
“哦……”皇帝看了看素盈,问:“你就是丹茜宫的奉香令人素氏?”
素盈忙道:“是。”
皇帝不知想些什么,一言不发。他不说话,周围的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亭中顿时一片寂静。还是那红衣少女挑起话头:“近来妾对香料也很好奇。奉香,”她拿起一块香料,笑问:“这是什么?用来做什么的?”
素盈俯首答道:“殿下,那是沉香。”
她已猜到,这少女是东宫妃素氏。
人和人即使有相似的出身,境遇也会差很多。
东宫妃素氏的生辰也错过了选妃的年度。然而她是皇后的侄女,十二岁那年被聘为太子妃,十四岁那年进宫教养,目前已有东宫妃的名分。明年她十七岁,就要与东宫正式结合。
素盈偷眼看到这少女容色柔美,但与皇后相去甚远。据说当年也有很多美人候选东宫妃,甚至有位素氏少女的美貌令皇后也动容道:“天下竟有如此丽人!”然而最后雀屏中选的是素璃而非那位美人。因为皇后说:“自古明君皆因美人身败名裂,东宫妃德才兼备即可,无需太过貌美。”
东宫妃见皇帝无动于衷,只得应景说些关于香的典故、逸闻来助兴。
他们聊了半晌,素盈仍是跪在地上,觉得春寒从双腿慢慢染上全身,不得不咬紧牙关。
“奉香,这是什么?”皇帝忽然拈起一样东西,问素盈:“好像在哪里见过。”见他有话问素盈,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素盈仰望皇帝手中之物,目光不敢偏离半分,回答道:“禀圣上,那是甘松。隋有寿禅师所做‘五香饮’的最后一香就是它。”
皇帝的眼睛眨了一下,把甘松放下,随意说道:“朕不记得这种东西……甘松可有其他用途?”
素盈心思电转,立刻答:“想必陛下是在浴佛时见过。奴婢记得宫中香汤是以《浴像功德经》所载香料配制,其中就有甘松。”
不知为何,素盈说完之后隐隐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眼光不善。
东宫妃也察觉周遭气氛不好,连忙说:“是了是了!我也记得是有这么一种香汤。”
“又信口开河——”皇帝微笑着嗔怪她:“那香汤是给男人用的,你何时见过?”
东宫妃急忙分辨:“妾只是记得有这样一种香汤,并不是亲眼见过。”
“呵!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都有理。”皇帝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朕还有其他事情。你们年轻人继续聊吧。”
素盈跪着没动,其他人又行大礼送皇帝,闹腾一番才静下来。
东宫妃道:“奉香快快起来吧!我们素家的女孩,在家里都是珍珠宝贝,进了宫哪儿能受这样的罪。”
素盈腿脚都已麻痹,勉强慢慢地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渐行渐远的皇帝。他正侧目看着远处,颀长的背影有些落寞。他的样貌还很年轻,十分英俊,难得的是面目一团和气,眼角眉梢含着一种超然脱俗的气韵,让人一见心折。犹如感应到素盈的目光,他掉头看了一眼澄澜亭,目光虽然不是落在素盈身上,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