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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与项成贤心里疑惑没有半点减少,边走边向官军头目打探消息道:“这位兄台请了,素来无冤无仇,不知何故捉拿我们二人?是奉了谁的命令?”
那头目不客气地答道:“自然是奉了上司命令,连我也不知内情,打探那么多作甚!进去后迟早让你们知道!”
不过走出坊司胡同,头目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方应物道:“上司有令,捉拿方应物归去。至于你这同行友人,只需教训过后便放了。”
受了范香儿的误导,这头目至今还将项大公子认作是正主方应物,于是就一直将错就错了。
方才在那院中,万首辅为了看热闹,没动机出声纠正。这锦衣卫看起来像是找方应物寻仇报复的,要是锦衣卫将大御史当成平民百姓方应物痛打一顿,惹出都察院和厂卫之间的纷争才叫带劲。反正锦衣卫知道打错了人,还会再去找方应物,方应物迟早逃不掉。
却说此时方应物与项成贤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方应物脑子更快一筹。不等项成贤说话,方应物连忙抢先叫道:“不须教训!在下这就认错走人,祝兄台带着方公子一路顺风!”
锦衣卫头目鄙夷地望了方应物一眼,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厮听到有机会走人,居然说走就要走,一点儿朋友义气都没有。
项成贤冲方应物苦着脸,方应物动情地说:“君为杵臼,我做程婴,君为西乡,我做月照。”
锦衣卫官军不大读书,哪里听得明白。但项大公子也不禁皱眉陷入了深思,程婴杵臼他貌似听懂了,无非就是送死你去背黑锅我来,但西乡月照是什么玩意?
浑蛋!现在不是咬文嚼字寻章摘句的时候啊,你的义气在哪里?等项大公子回过神来,却见方应物已经走远了,并潇洒地对他招了招手。
好罢,项大公子也不得不承认,方应物脱身比自己脱身有用,这是最优选择。
其实方应物并非不负责任,但他知道,如今锦衣卫也服从于东厂,只要自己去找汪芷求个情,救出被误拿的项成贤轻而易举。但这种事不好明说,也只能先脱身了。
何况项大公子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到了锦衣卫衙门里亮一亮,没有圣旨的锦衣卫自然不敢擅自拿项成贤怎么样。
所以冷静地想,与自己被抓相比,还是项大公子被误抓比较好,这种时候根本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第七百零九章 回马枪(上)
残阳如血,暮色苍茫,冒充方应物的项大公子身影渐长,一步一回头,越行越远。他岂能不明白?从锦衣卫官军的口风能看得出,得到的命令是“捉拿方应物和教训同行友人”,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要自己亮出御史项成贤的身份,这几个官军还敢押着自己?怕不得当场就放了,自己便也能安然无恙脱身。
可是他不蠢,又有和方应物配合了这么多年的默契,还能不明白方应物想干什么?因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尽可能地不泄露身份,一直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
这都是为了迷惑别人,给方应物创造机会,并争取更多的时间,让方应物有更从容的活动余地。
也不知道方应物结了什么仇家,居然能指使得动锦衣卫官军来捉拿方应物。原先方应物有官身为护符,如今方应物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身份,只要狠下心来并有强力人物撑腰,锦衣卫确实可以随便编个借口先直接捉拿,不需要任何官方程序。
按说项大公子对方应物的社会关系非常熟悉,但此刻却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仇家。到最后,反倒是自己成了替罪羊,莫名其妙地变作阶下囚,而且还不能脱身,只能苦中作乐地陪着演戏。
想至此处,项大公子不免长叹一声,难道这就是报应不成?之前自己贪图美色,撺掇方应物陪着自己到坊司胡同胡闹,而且自己还冒充方应物去勾搭美人,结果最后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
别说项大公子想不明白,就是方应物自己也奇怪得很。自己的仇家里,谁能指使锦衣卫来捉自己?
再回想起来,今天的事情委实过于离奇了。本意是陪着项成贤,来坑害钦天监监正康永韶,只要康永韶出现,便故意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把事情闹大。
谁料老首辅万安与康永韶同时出现,险些踢到铁板让自己骨折;然后又是锦衣卫突然杀出来,声称要捉拿自己。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接连发生,彼此之间仿佛毫无关联,甚至连个反思时间都没有。
当然方应物现在没时间细想了,只能先见招拆招。他并不缺少处理事务的急智,当机立断地对长随娄天化吩咐道:“你速速去东安门外的何娘子酒家,报上我的名字拜见女掌柜何娘子。
若见到了便告诉何娘子,项兄被锦衣卫官军认作是我捉走了,先不要惊动出去,尽快想法子查明其中内情,然后救出项兄!”
娄天化不明白何娘子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干涉锦衣卫的事情,但是看到方应物不像是说笑,便认真地应声而去。当然方应物这些话其实是传给东厂提督汪芷听的,何娘子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其后方应物转向方应石,塞了几锭银钱道:“你还能行动罢?那就回到坊司胡同里刚才那个院落,看看康监正他们走了没有?如果他们走了,你就使钱打听去向,如果他们没走,那你就在外面远远盯着。”
方应石有所担心,问道:“若我离开,那秋哥儿你……”
方应物摆手道:“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搬救兵杀回去,让他们知道个好歹!据我猜想,他们今晚肯定有事要说,不会轻易地散了。”
方应石微微一愣,“还要打回去?”方应物恨恨地说:“奇耻大辱,怎能不报?一定要打回去。”
方应石刚才斗殴斗得憋气,闻言便摩拳擦掌道:“这可使得,我就在坊司胡同里等!”
打发了身边二人各自行事,方应物也看了看路,向着北边而去。他说去搬救兵杀回去,那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去搜罗人手了。
话说京城官员权贵绝大多数住在西城,但也不是没特例,有些权贵因为种种原因便住在东城,比如威宁伯提督京营兼左都御史王越。
王老大人因为战功封爵威宁伯,但西城一时间没找到合适大宅子,同时王老大人比较特立独行,干脆就住在东城了。
而且王越是出了名的豪放不羁,眠花宿柳在他身上根本不算事,住在东城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所以从烟花圣地坊司胡同出来后,再去威宁伯府并不太远。
方应物这就是去王越府上借人手的,毕竟回西城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只能在附近想法子了。想来想去只好去找王越借人。
其实东厂也不远,肯定也能借出来人。但方应物担心带着东厂人马会露了底,被人看出自己与东厂有特殊关系,那就后患无穷了,便不愿去东厂借人。
话又说回来,方应物穿越以来,受到蝴蝶效应影响最大,也就是偏离原有历史轨迹最大的人,除了亲爹、汪芷之外,大概就是王越了。
不然按照原有历史,王越老大人因为受到汪直垮台的牵连,早就黯然被贬了。但在本时空,汪芷躲过劫难发展顺利,王越也就安安稳稳居在京师继续当他的文武双修伯爷。
不过王越近些年长了阅历,在朝廷里有意低调,主要事务都放在团营日常练兵上面,很少对朝政发声。虽然他挂了左都御史官衔,但其实是出于文人虚荣死皮赖脸索要的,平时并不管都察院的事,因而朝堂上存在感不强。
当年汪直遇到难关时,方应物与王老大人好歹也是共过患难、有过交情。虽然远远算不上共进共退生死之交,但完全可以去开口借点人手,这点面子总是有的。
另外方应物还考虑到,那边康永韶康监正为了护卫万首辅万无一失,带来的家奴不但人数多,而且还都很强健。如果自己随便借点人杀回马枪,万一报复不成又被打出来,那就真成大笑话了。
但找王越借人就不存在这些担忧,威宁伯府有大批家兵家将,都是前几年在边关杀过敌见过血的,远比普通家奴强悍。在京城里带出去斗殴,别的不敢说,但肯定不会输掉。
既然首辅老头儿说,风月场上不报家门不论身份,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嘴,那他也就不客气了!方应物杀气腾腾地想道。
第七百一十章 回马枪(下)
方应物唯恐赶不上,所以走得很急,来到威宁伯府大门外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门房里倒是认得方应物,连忙传了话进去,倒也没耽误工夫便领着方应物进去了。
王越正喝着小酒调戏小妾,听到方应物求见也没避讳什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