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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啊,不过……札格雷布伯爵依然行踪不明。搜查官有承诺要空手回国吗?)
“事情演变成这样,她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她拒绝回国,到时候……”
细框眼镜闪烁着光芒。在礼拜堂角落,伫立於悔罪天使像下方的一位神父转过身来。
“到时候该怎么处置……你知道吧?”
“肯定。”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给了回答。
V
往年从嘉年华会到寒气散去,大约需一个月的时间,然而今年的春天却来得特别早。连外套也派不上用场。
在这种夜晚会出现极端满潮。满潮的时候静静升起的海水会溢出运河,连街道也跟着泡水。
“应该是这里没错。”
亚丝沿路灵巧地避开满潮的前兆——在没有下雨的路面开始四处出现的水洼,抵达了目标的建筑物。
“抱歉,我想找一位住院患者……”
“患者叫什么名字?”
“亚伯——亚伯。奈特罗特神父。”
夜里的医院没半个人影。只有空调的声音,加上亚丝回响在走廊上的脚步声。
“是这里吗……?”
亚丝的手正要敲往预定病房的房门,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
“……死了……”
“为了要……保护她……”
(……不会吧!)
亚丝连敲门的动作都忘了,直接推开了房门。
“亚、亚伯……咦?”
“……你是哪位?”
床边围满了身穿丧服的男女,中间有位眼睛哭得泛红的年长妇女转过了身来。
“小姐,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吗?”
“不、不是……”
走错房间了。
躺在床上的死者是名年轻男性。不过并不是神父。带着当地人特有的深邃轮廓,看起来就睡着了一样——不过亚丝对他的脸有印象。还有紧抓着死者不放的那个女孩。
昨晚亚丝掉入安德烈陷阱的时候,在瓦砾堆保护情人是这年轻人。
“抱、抱歉,是我走错房间了。”
“是吗……不过这样也算有缘。你愿意献花给他吗?”
“啊?这个,我……”
俯视着被放在手中的蔷薇,亚丝不禁为之语塞。我能说什么?面对着死者以及对死者表达哀悼的人们,我又能说些什么?
无言以对、甚至连发言资格都没有的长生种只能抖颤着双手,将一朵蔷薇摆放在死者的枕边。
“……抱歉。”
“没关系,只是弄错房间而已。”
妇人似乎误解了亚丝塔洛雪所说的话。脸上带着哀伤而温柔的微笑说道——
“你要找谁呢?啊,神父?应该是在隔壁房间。”
“是、是吗?太感谢了。失陪。”
慌慌张张地道过了谢之后,亚丝忙不迭地逃出了房间。彷彿被剩余人们的饮泣声追赶着似的,逃向了隔壁房间。
“嗨,亚丝你来了?”
这回似乎并没有错。亚丝提心吊胆地从门缝边张望,躺在床上迎接她的亚伯脸上还是带着熟悉的微笑。
“我好高兴啊。你是来探病的吗?”
“你……你蛮有精神的嘛。”
“託你的褔……不过动了还是会痛。”
听他的笑声,倒是健朗到叫人意外。
“医生说啊,玻璃刚好从心脏与大血管的中间穿过。只要再差个半公分,我就当场死亡了……啊哈哈。”
“是吗……太好了。”
亚丝心里想着,若是只有“擦伤”怎么会流那么多血?不过既然人还活着,也就没什么好说。
“……嗯?你怎么了,亚丝?”
望着亚丝低垂的脸,亚伯弯下了脖子、担心地说道——
“怎么好像没精神?有什么烦恼?”
“不,我只是想到……短生种……”
我在短生种的面前说什么啊?
虽然脑袋里有某个地方正这么想着,不过亚丝的心还是自行鼓动了声带。
“重要的人死了,短生种也会悲伤的。”
“……是啊。他们和你们——并没有不同。高兴了就笑。在意的人死了就会哭。有时也会想报仇……完全一样。”
神父温柔地笑着,然后点头。
自己的犹豫和过错,这个人似乎都看在眼里——亚丝有这种感觉。不过嘴里所讲的却完全无关。
“……安德烈还是没有下落。”
“是吗……真是遗憾。”
事件发生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不过亚丝还是没办法抓到他。算了,这种事也不能够勉强。毫无门路的长生种要“这边”打斗,能有什么搞头?
真可笑。虽然对短生种与“这边”颇为不屑,亚丝却对他们几乎没有概念。从资料里头吸取的知识,一旦落入了现实,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要不是语言还可以沟通,恐怕连买个东西都有问题。结果弄成了这样……
“我真是个大傻瓜。”
亚丝俯视着满身绷带、惨不忍睹的神父,微微地自言自语着。
现在回想起来,他实在做得不赖。要照顾不熟悉外界的亚丝、和当局进行沟通、还要在逮捕目标之前先将一切打点妥当。原本应该要感谢他的。结果自己却因为他是短生种而轻视他,忽视於他的忠告,所以才会引来那样的惨剧,这些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真的是个笨蛋……”
“啊?你说什么?”
“不、不。没事。”
勉强挂起了笑脸——不过看起来却比较像颜面神经痛发作——亚丝甩了甩头。
对於今晚来此的本来目的,她已经不打算再提起。在隔壁的房间里,她已经充分体会到自己没有那个权利。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愚蠢重新宣扬一遍。只要交代完最后这句话,一切就可以结束——
“呃,神、神父……我之前把你当成傻瓜。”
从一开始就没把你的话给听进去,那时甚至还无视於你的警告。
所以“再帮我一次忙”这种自私自利的话,我不会说。最后要说的只有一句……
“我真的很抱歉……还有,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深深地一鞠躬之后,亚丝转过身去。
(好,这样就结束了。)
从今以后,自己就要独自奔向黑夜。
不暁得得花多少年。就算最后顺利抓到了安德烈,也很有可能遭到报复。只是身为直属监查官,陛下的命令是绝对。而且像自己这种蠢蛋,不正适合悲惨的命运……
“请等一下,亚丝小姐。”
正要走出房门时,背后传来了声音。亚丝提心吊胆地转过了头……接着就全身僵硬。
“你、你在干嘛啊!?”
喉咙忍不住发出了怒吼。床上的神父正全身卷满绷带地露出上半身,准备脱下睡衣。
“我、我在换衣服啊?啊,我会不好意思,请你看那边。”
“你……你这个白癡!受伤的人还想怎样!”
“我说过啦,我在换衣服啊……搭挡穿着睡衣,你也会觉得丢脸吧?”
“废话!你这傢伙实在是……啊?”
刚才他是不是提到了“搭挡”这两个字?
“那、那你还肯帮我了?”
“啥?你说什么,这是应该的啊。”
望着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亚丝,神父比出了大拇指。
“我们不是搭挡吗……?啊!抱、抱歉,不可以提到”搭挡“这两个字。”
“……”
在这种时候,这边的人会说什么?这种胸口深处发热、觉得想拥抱对方的时候?
很可惜,在研究资料里头,并没有关於这种场合的记载。所以亚丝只好伸出颤抖的右手。
“请多指教了……”搭挡“。”
“彼此彼此。”
神父咧嘴傻笑,回握住她的手——力道是超乎意料的强劲。
“好了,来谈谈今后的计画……安德烈可能往哪去,你有没有线索?”
“嗯,有。可以确定他是往罗马去。”
“噢,所以有可能在机场和车站。不过为什么要去罗马?有什么原因吗?”
“嗯,他……是谁!”
门在突然间打开。亚丝拔了剑挡在亚伯的身前,有微弱的火药味刺激着鼻尖。
“你……你来了!”
亚伯见到伫立在走廊上的身影之后叫道。
平板而清秀的面孔、均匀的体格——加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硝烟味。
“托雷士!你来啦!亚丝,我们走运了。只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