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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谷河流域,是漠北西部水草最丰茂的地区之一,这一带契丹设置了招、维、镇、防四州,统属于西北西北招讨司,谁占据了这一带,谁就拥有了半个漠北,可以视为西漠北的中心。这个地区的重要性,只有斡难河与胪驹河所形成的两河流域可堪比拟,在那里契丹设置了乌古敌烈统军司。
这次南征,乌古部与敌烈部几乎是全族南下,东漠北极度空虚,而西漠北的两大部族——阻卜与达旦,也有大量的骑士随军南下。这招州本来就是阻卜部的老巢,阻卜部可汗的王帐就设在窝鲁朵城。
石拔忽然想起,北来前张迈曾经来信,要注意漠北是否有一个叫蒙古的部落,便问耶律安抟道:“那梅里急部和萌古部,是什么样的部落?”
耶律安抟熟知漠北各族,答道:“那萌古族,是室韦北支的一群部落,常年在大金山(即大兴安岭)以西逐水草而居,算来与我契丹也算同源,只是十分野蛮,不服王化。至于那梅里急部,则游牧于乌鲁谷河中下游的苦寒之地,以前归阻卜部统辖。”
石拔又问道:“他们和契丹的关系怎么样?”
耶律安抟道:“他们都归契丹管辖,不过两族穷苦,又生活在蛮荒之地,因此时常不能按时进贡,以前西北招讨使常下令责罚其族长,梅里急部更是常受阻卜欺凌,这次萧翰大肆征调漠北诸部,他们居然也会应招而来,我都觉得奇怪了,原来是另有打算。”
李膑沉吟道:“不想临近大战,又有此变。”
石坚道:“有人背叛契丹,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耶律安抟道:“却不知窝鲁朵之行……”
“继续走!”石拔道:“活佛的宣法大会,不能因为两个小小的蛮族停下来。”
当下继续拔营,向北走出数十里,第二天晚上安营扎寨时,之前派去的斥候赶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使者——其中一个还是梅里急部族长的儿子,唐军斥候探听消息被他们发现,他们非但不加阻拦,反而让儿子作为使者,跟随斥候回来拜见活佛以及大唐都督。
石拔下令传见,问他们为何攻打窝鲁朵城,那两个使者都是年轻人,梅里急部的使者恨恨道:“窝鲁朵城是阻卜部王帐所在,他们阻卜多年来欺侮我们,我们的羊羔还没长大,就被他们夺去,我们从北海取得的宝珠,都被他们抢去,他们还经常要我们的男子去为他们的族长修建宫室城墙,甚至还到我们族内凌辱妇女!就连我的未婚妻都……”
石拔想起小时候的处境,哼了一声道:“那你们就这样任他们欺凌?”
“我们原本也没办法啊。”那梅里急部族长的儿子怒恨交加道:“他们有契丹人给他们做靠山,我们有什么办法!这次是听说活佛出世,有个连契丹人都能打败的大唐部过来,所以我们特来投奔,不求别的,只求大唐部能够做我们的靠山,让我们能够报仇!”
这些北荒部落没什么见识,其实也不懂得什么是大唐,只当是一个很大的部落。
石拔笑了笑,道:“放心,有我们在,以后契丹再也不能欺负你们了。”
从翻译那里听到了石拔的话后,这个梅里急年轻人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石拔再看那个萌古部的使者,却是各三十多岁的大胡子,神情比那年轻人稳重得多,石拔道:“你们也常受阻卜人欺侮吗?”
那萌古使者道:“我们和阻卜部不交界,没什么仇恨,不过契丹向来将我们当成生番,平时也不拿正眼看我们,现在整个漠北都知道来了一伙比他们更厉害的人,也就是你们。契丹被逼急了却要我们替他们拼命了,谁干?因此我部愿意归附大唐,攻打契丹。只求打败契丹之后,大唐许我们管辖斡难河一带,我们愿意年年进贡,做大唐北面的藩篱。”
因为有张迈的叮嘱,石拔对这个萌古族便多了两分防范,说道:“我们大唐最是公正,也最重信义。如果是我天可汗许了你们的土地,就会让你们世代传下去,但是你们要求封地,却还得看你们立下多大的功劳。”
那个萌古部使者听后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却还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唐看我们萌古部立功吧。”
两部使者又说:“如今窝鲁朵城已经攻下,请赶紧派一个上官前去接掌,我们愿意帮大唐守城。”又敦请唐军派一位高僧去为两部种豆。
两部使者退下后,石拔道:“各位,你们看这两个部落的投诚有多大的诚意?”
耶律安抟道:“他们已经攻下了窝鲁朵城又烧了阻卜的王帐,据线报,萌古部连阻卜王的女人都奸污了,这样的大仇恨,阻卜主力回来后肯定要报仇。不过这些蛮族反复无常,如今正值大战之际,得防萧翰派人到他们族内,以赦免罪过为诱惑,诱使他们再度叛变。”
石拔问道:“应该如何防范?”
耶律安抟道:“必须加速行军,进驻窝鲁朵城。”
李膑沉吟道:“两部虽然可能是真的归附,不过毕竟是突发之事,为这样突发之事扰乱我们的进军速度,不妥。”
耶律安抟道:“那就派遣一支先行军去。”
拔野跃跃欲试,李膑道:“如果那是一个陷阱,先去的军队必然沦陷,那样虽然不是全部跳入火坑,也是断了一条臂膀。”
耶律安抟道:“军师既然有这样的疑虑,那就不要派兵,只派遣一个重臣,先行进驻窝鲁朵城。”
李膑道:“谁去合适?”
耶律安抟道:“让我去!”
李膑道:“你若去了,左军谁来统领?不行。”
柴荣看了帐中诸将一眼,说:“那就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膑道:“你是前锋,那更加不行。”
这次会议,赞华活佛与耶律阮也曾与会,耶律阮和赞华耳语了两句,耶律阮便道:“让贫僧去吧。”
他皈依不久,说起贫僧两字来有些生硬。
李膑道:“此行恐怕有危险。阮大师要三思。”
耶律阮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贫僧既懂兵法,去了能够控制两部人马,又是活佛座下弟子,正可安抚两部人马,还请军师成全。”
李膑便不说话了,似乎也觉得耶律阮合适,石拔道:“那就有劳阮大师了,路上一切小心。”他让耶律安抟挑选了三百胡骑作为护卫,当日便随萌古部的使者出发,那梅里急部的使者则留了下来,算是人质。
柴荣和耶律安抟一起,护送出三十里外,耶律安抟道:“此去窝鲁朵城已经不远,阮大师请放心,我们不日就会赶来会合。”
那边胡振问石拔行军安排,石拔道:“仍然按照既定计划行军。”
第二日大军开拔,又走出数十里,来到一处山河环绕之地,前锋柴荣派人来传话道:“前面已经到了乌鲁谷河。我们要往窝鲁朵城,必须过河。”
乌鲁谷河是漠北一条重要的内陆河,它发源于乌山山脉,蜿蜒向北,与西北的薛灵哥河汇合之后便流入北海(贝加尔湖),薛灵哥河流域太过苦寒,土地又较为贫瘠,乌鲁谷河气候较好,沿岸便是漠北很好的一片水草,渐渐凝聚而有了西漠北的重要重镇招州。
招州以东,是乌鲁谷河的支流土兀拉河,土兀拉河发源于乌孤山,虽是支流,所流经的土地却更加富饶,后世外蒙古国的首都乌兰巴托就在土兀拉河上游,在这个时代则形成了维、防、镇三州,与招州一起共同构成西漠北四大重镇。四州之间没有任何天险,相距不过数百里,唐军只要占据其中一地,接下来对其它三州便可以横扫而攻。
石拔听说已经到了乌鲁谷河,便亲自出来勘察地形,这条河从乌山山脉流出,但河流既宽且浅,河流只到战马膝盖,大军要渡河可以踏水而过。虽然如此,但马在河中,战斗力将受到相当大的限制,渡河之时还是要防止被半渡而击。
石拔对柴荣道:“渡河吧!你带本部兵马四下巡防,掩护其它各路军马。”
正在渡河时,东面忽然传来马蹄急响,一人闯入军中,却是耶律阮派来的使者!报道:“阮大师进入窝鲁朵城,接掌了梅里急、萌古二部,没想到还没停歇,就有大军从东冲来,梅里急部出城作战,被斩了数十骑,阮大师已经下令回城守护待援。又派我等突围前来告急。请石都督赶紧发兵救援!”
耶律安抟一惊,忙求石拔发兵。
李膑问道:“敌军有多少兵马?内中有皮室军么?”
使者道:“大概有两万人。据阮大师说,没有皮室军,主力似乎是达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