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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而言,却未必能有这样的认知。曹家既然不承认大都护是汉人,那之前我们对的种种华夏大义的谴责,就变成无的放矢了。而他们再要发兵攻打我们,也变得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么?”张迈道:“那就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来吧!我相信天下人不都是傻子。”
薛云山道:“长久来说真相肯定要显露,但一时之间,许多人却还是有被蒙蔽的可能,所以请大都护按耐下心中之愤怒,要想过办法,使沙瓜百姓知道这是谣言——尤其是要跟咱们麾下的万余牧骑农兵讲清楚。”
张迈知他是提醒自己要先安内,因他此刻麾下除了三千老兵之外,其他人的确都是曹家“攻心”战术的对象,正属于“不明真相者”,再看了薛云山一眼,忖道:“他看事倒也十分冷静缜密,既有规谏我的勇气,说话又懂得委婉,瓜州难得有这样的人才!”便道:“云山!”
“在!”
“今晚就在瓜州大泽湖畔点燃篝火,召集百夫长以上将官和里老,我要叫他们明白,什么才是大唐的真相!”
薛云山见张迈纳己之见,心中大喜,立即应道:“是!”
————————————瓜州大泽湖畔,数十处大篝火冲天而起,除了大风吹得湖水响,再没有其它的动静。
这段时间来杨易对来归诸部重新编伍,张中谋则对来归百姓进行编户,此刻百帐部以及来归百姓中百夫长以上将官、里老以上父老齐聚在张迈身边,数百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在这片被帐篷围起来的空地上静待张迈发话。
远处偶尔会传来石拔的咆哮,咆哮的不止是他,刚才杨易拿着檄文去给三千精骑看时,如卫飞等人都还只是帮怒而已,像郭漳当场就拔刀子要去敦煌跟曹议金拼命!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曹议金对安西唐民来历的质疑,在注重荣誉感的安西军人心里那真是比杀父之仇还要深重!这三千人的怒火要是真烧起来,只怕连瓜州大泽都要被烤干!
张迈站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问数百方归将官里老道:“大家知不知道,跟我东来的这些弟兄为什么发这么大的怒火?”
数百人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张迈道:“当年安史乱大唐,西域沉沦,回纥、吐蕃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华夏的势力则日渐式微,眼看大唐疆土逐步沦陷,却还有一些汉家英雄宁死不屈,在归路隔绝的情况下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沙州,是张义潮公起兵横扫河西,在安西,是郭杨鲁郑四姓负孤城而顽强坚守,城破之后又不肯臣服,以至于步步西迁!当其时,他们当年并不知道自己流洒的血汗会不会有回报,唯一支持他们走下去的,只是华夏不灭、大唐不亡的信念!他们处在随时会被杀害的境地,却没有畏缩,胡人用安乐的日子来引诱他们,他们也没有动摇,为了保住自己的族统、为了保住汉家的骄傲,他们宁可选择新碎叶城那样的偏僻苦寒之地,这么一过,就是四五代人!四五代人啊!父死而子继,子死而孙继,一直到了今天,才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打破胡人的包围,横扫西域,建立了当前安西大都护府的赫赫功业!”
安西四姓的事,由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传播瓜北也多有听说过的,至少聚集在这里的几百人都是知道的,这时张迈又说得动情之极,许多人不知不觉便被感染了,暗自叹息,外围郭漳也怒吼了起来,因隔得远了,听不清楚他在怒吼什么,然而那怒火却是谁都听得明白的。
“可是今天,却有人要将这一切全部抹杀!郭漳是个很平和的少年,这时也发怒了,为什么呢?”张迈本来一直低沉的声音忽然拔高:“因为有人侮辱了他的祖宗!”他大怒道:“如果有人当着太宗皇帝的面侮辱高祖皇帝,太宗皇帝会怎么样!如果有人当着河西汉民的面侮辱张义潮公,河西汉民会怎么样!如果有人当着你们的面侮辱你们的祖宗,你们会怎么样!”张迈指着郭漳的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相信,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血性的话,你们就一定会像郭漳一样!”
他的话铿铿落地之后,便道:“云山!”
“在!”
“将曹议金那狗屁不如的檄文,念给大家听!”
“是!”
薛云山便将那讨张迈的檄文念了一遍,但数百人里头却只有几十个人听明白了,张迈道:“咱们部内老粗多,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怕多数人听不懂,我来解释一番吧!曹议金这道檄文是说:我张迈是假钦差,安西唐军全部都是假冒的汉民,所以他准备联合狄银来夹攻我,要河西各族都响应他,谁跟随他就赏谁,谁反抗他他就要杀谁!”
所有人听得心头一震,张迈却狂笑了起来:“胡人?胡人?我张迈是假冒汉人的胡人?到底是谁,在西北汉弱胡强之时高举大唐旗帜,为汉家保种,为生民立法,为百姓血战?又是谁,用陌刀与铁蹄逼降了岭西回纥、击败了岭东回纥、教训了甘州回纥?又是谁,使宁远至高昌数千里间为非作歹的胡人闻汉风而丧胆?胡虏恨我,唐裔亲我,西北百姓人人心中都有这一笔账,而他曹议金,他又做了什么呢?沙瓜二州在他手中二十年,汉人可曾挺直了腰杆?没有!他治下的沙瓜,是一个汉人连与胡人打官司都不敢的天下!但如今曹某人联合了胡人要来攻我,原因却是说我假冒汉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荒唐的笑话吗!”
远处石拔与郭漳的怒吼渐渐低了,但谁都听得出那只是暂时的压抑,就像火山再次爆发之前的空挡,张迈停了停,说道:“在座诸位并非随我一路从新碎叶城赶来的,我们相处的时日还短,听到这样的狗屁话也许也要怀疑,因此云山说我最好召集诸位澄清一下,但是,我今天召集诸位来,不是来向诸位澄清的!我是汉人,那就是汉人!我安西军乃是大唐后裔,那就是大唐后裔!这本身就是真相,没有证明的必要!我今天召集诸位来,是要告诉诸位——”
张迈忽地又停住,不但话停住,连呼吸都停住了,周围数百人几乎也都同时屏住了呼吸,当这份难耐的静持续到难以忍受的时候,张迈才在一声湖浪拍击之后猛地道:“我要告诉诸位:我的身份不需要用言语来澄清,我张迈,还有安西唐军的将士们,会用横刀和铁蹄,让世人知道一种未加篡改的真相,让发出这道檄文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一指篝火旁的数百众:“你们愿否跟随我!”
姜山等百帐部青年奔了出来,单膝跪在巨石下面,一起道:“吾等愿跟随大都护,挥师敦煌,共讨不义!”
“说得好!”张迈道:“如今的归义军,已非当年之归义军!今天他们的做派,正该叫做不义军!”
——————————————晋昌城内,曹元忠见到檄文后也震骇了好一阵子,但过了一会就反应过来,扯住了阎一山道:“这道檄文是谁拟的!”
阎一山慌忙道:“是令公口述……”
“你胡说!”曹元忠道:“张大都护自起兵以来,干的都是振汉抑胡之事,就算是归附了他的胡人,也都得遵守汉俗唐律,这些事情西北军民有目共睹!这檄文说什么他本是胡人,这种话只能拿去骗愚夫愚妇,我父亲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阎一山素知道他脾性暴烈,也不愿意得罪他,便和稀泥道:“这是敦煌传来的消息,难道还能有错?”
曹元忠哼了一声道:“不和你谈这个了,我要见我二哥!”
阎一山道:“二公子离开晋昌已有十天了。”
曹元忠惊道:“什么!二哥走了?怎么都没给我个消息!那现在晋昌是谁掌管兵权?”
阎一山道:“是家叔阎肃。”
曹元忠一听便知道事情古怪,问道:“二哥为何忽然回去?”
阎一山道:“似乎是令公病情有了变化,所以敦煌方面发来急报,让二公子连夜赶回去,却让家叔到此来替代二公子。”
曹元忠惊道:“爹爹病情有变?有什么变?为什么不通知我!”
阎一山道:“这……现在好像又没什么事情了。”曹元忠心情急了起来,道:“快带我去见阎叔叔!”便到城主府邸来见阎肃,他听说曹议金病情有变后本来十分担忧,但在来的路上却想:“这里头多半又有古怪!”
曹家在沙瓜是自称过“令公大王”的,虽无明确地称帝,却有君王之实,阎肃是曹元忠的长辈,官爵也比他大,却显得十分客气。曹元忠虽然骁勇善战,但城府不深,见阎肃对自己毕恭毕敬,